“漆凡”意识到,这剑很怪。
这剑很钝,就算给块豆腐都切不好。这剑没有剑意,斩不出剑风,就像一块朽木,毫无用处,随时折裂。
“漆凡”再次抓住了尉迟皞一个破绽,以剑身而击,将尉迟皞击出数步。
尉迟皞停下了。
但怒意不遮未减。
“一直想问问你,”尉迟皞直起了身子,语气淡然,“你的招式,我在后山书房见过。你从未去过后山,又是如何习得的?”
“老子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漆凡!”
尉迟皞好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结论道:“也教你了……对,一定是也教你了……你底子很好,是苦练了很久,比我要久……不,她说过我是唯一的……只有我是她的弟子,只有我是!”
“漆凡”骂了句脏,连忙又对付起尉迟皞来。
尉迟皞更疯了,但又好像更清醒了。他的破绽少了,招式狠了,一记砸地,一记劈墙,是要将这天地都毁了的架势。
“小六……小六!”
尉迟嫤恍惚地瞧见了倚在书房门扉上的尉迟颂,逐渐清明了起来。
“大、大哥……”
尉迟颂一肩的毁神钉已经被他自己拔了出来。伤口不断地渗着血,整张脸也越发地惨白起来。
“小六,用漆凡的血!”
尉迟嫤迟钝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长凳边的四口木盆,又去看连直立都不得的尉迟颂,哽咽道:“漆凡的,血?”
“小六,别怕。”尉迟颂喘了口气,尽可能缓声道,“漆凡说过,他的血是留给你的。”
桑芸仅有的蚕丝又缠在了尉迟皞身上。尉迟皞再疯,但有桑芸协力压制,“漆凡”持这一把破剑,倒也重新和尉迟皞打个半开。
书房的门还开着。尉迟颂回了书房,就近找了个没有谁能注意到的地方,对付起另一枚毁神钉来。
栩笔下的狐貍不再阻碍“漆凡”的行动,同样前赴后继地却仅仅只是往“漆凡”扑去。
沾在衣衫上,沾在手上脸上,就是打翻的砚台。
“要不是,要不是老子不会毁魂灭魄,就凭,这点血……呵,呵呵呵……”
晌午的光,燎原的火……被驱逐的感觉……
这不是第一次了……在百余年前,他从凡间逃回洞山,还没被封印时,被一只仙兽这么遭难过……
明明都是兽,为何他生来非仙,只能做妖魔?
做妖魔就算了,还要被为仙为神的他们,否定、追难?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要一副堂堂仪表罢了。
那只仙兽也说,他们是一样的啊。为了仪表,修炼千年。
但不一样啊……他们生来,就不一样。
他们一个是蝙蝠,生来便长于暗处的蝙蝠,一个是凤凰,生来羽翼就灿艳的凤凰!
是这天,不给他一个好的出生。那他自己,夺一副好皮相,又有何错?!
兽和妖魔,是强者而生。他们没能耐,他们守不住,那他们,就该将他们的一切,乖乖地让给他!
“大夫人,结界已破,先行撤离吧!”观岭顺着目光,看见了帮尉迟皞牵制桑芸的尉迟颂,“大夫人,这也是大公子的意思……”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帮不上什么忙的,她什么也不会……
而见观岭和双儿她们要离开,桑芸不管不顾地要袭来。尉迟颂拦了剑,肩膀却也挨了桑芸一掌。
“别着急走啊~不带上这两个小的吗?”
谷静被蚕丝吊在半空,尉迟松被桑芸扼住了喉咙。
“阿爹呜……”
“静静别怕,阿爹在呢!”
“是啊静静,别害怕哦~这下地府的路啊,松哥哥会陪你一起走的~”
“阿姐,阿姐你放过阿松和静静!错的是我,你要的也是我的命。我不跑了,我把命,把身份,都还给你……阿姐,求求你了阿姐……”
桑芸的力道一紧,尉迟松神情又痛苦一分。
“求我?你一个贱坯子,你拿什么求我?!又何况,你的身份,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又拿什么,和我谈条……啊!!!”
桑芸的喊叫声刺耳在院中,尉迟皞一手尉迟松一手谷静,分别送还到尉迟颂和观岭的手里。
“漆凡”已经疯了,两个魂魄争夺一具肉身,一会儿是漆凡一会儿是“漆凡”,一个寻死一个要逃,已经指望不上了。
尉迟松被他爹娘拥着,谷静在她爹怀里哭着……阖家欢啊阖家欢,凭什么欢的是他们家?!
沿着墙边发愣的尉迟皞在听到尉迟颂的声音时,两个桑芸已各自倒下。
其中一个还在高笑,也还刺耳在院中。
“不是樱桃饆??,对吗?”高笑的桑芸突兀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呢,你想我做的?”
“锅焦。”尉迟皞替抱着另一个桑芸不愿再作应答的尉迟颂回道,“大哥拿来当饭后点心吃的,大嫂常有备着两口。”
“锅焦?呵,锅焦?!那不就是,充粮度饥的……”
她喃喃着,不可置信地失声笑着。终了,断臂也一并散了,华冠丽服下只剩一颗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