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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2 / 2)

可不肯相信神女的人,糟害了神女千余年。

每当入夜,便会有一个男子,来到这座被视为供奉之地的高台。

他们在这里,在天底之下,用着粗鲁的方式,述着虔诚的祈愿——请神女,再为他们,创造一个神的后嗣。

“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到你,是我将你遗弃在这里……明明,明明你是众神中,唯一一个赶来助我的……”

“……阿嬗……”

“渝,我记得,上一次的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还好,我没记错。”

东方欲晓。渝看着亮起的东方,看着落下的结界,看着无数的鬼魇倚附阿嬗脚下。

她果然还是,不舍让阿嬗受苦。

她见过阿嬗为神拼杀,为神负伤,却被神问罪于问天台,打入天牢。

阿嬗是神,却是被神逼成神的。

“阿嬗……阿嬗,逃吧,别去救了!神不值,人不配,他们每一个,每一个都是魔!”

“渝,我想在这世间,见一次那样一个朝代——没有战乱流离,众生平等喜乐。虽然,那个朝代可能也不是人人正确、事事正确,但历过无数变迁后,他们懂得如何规避错误,选择一个相对正确的方向继续昌盛下去。而不是推翻这天地,以抹消一切的代价,现一个新世,再错上一遍。”方寸对准了心脏的位置,“那个朝代,会有很多的人,也会有你。渝,我会把你带在身边的。这一次,我们一起走。”

“嗯……嗯!”

姜午。

尉迟皞恍惚地踏上客堂,走过回廊。

院中荒的荒、乱的乱,是很久没有谁来过了。

他推开门扉,进了屋子。

枕头下的,是《博尘传》。夹在书册之间的,是一本没有名字的书。

上面的字,是他的。上面所记的,皆和阿嬗有关。

……阿嬗喜软酪。阿嬗喜兔子……阿嬗不喜应佚唠叨。阿嬗不喜一个叫沉业的古神……不可仰着头,阿嬗看着会累……不可熬夜,阿嬗说该歇息歇息、该用饭用饭……

“金麟儿与你的缘解了,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你与金麟儿啊,纠缠了几十年,却仍旧,绕不开与阿嬗的这一劫。”

“我会对她好,很好很好的好。”

“这世间若光是谁对谁好就行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艰难困阻了。”

尉迟皞心里闷闷作响。

他难受,他想着,或许是因为离开阿嬗太久了。

他不能离开阿嬗太久,他不能没有阿嬗。

他要回去,他要在阿嬗身边。

偎着她,陪着她。

尉迟皞将那本书册塞到了怀里,往外走去。

应佚看着尉迟皞匆匆远去的背影,没有多留。

他回到客堂,坐在了曾经坐过的位置。

就在不久前,他们三个还在客堂谈笑。

也不知是哪一年的哪一天,有间屋子的屋檐坏了,尉迟皞举着锤子蹿上去修。

阿嬗端了茶水和糕点出来,落座前看了一眼还在屋檐上的尉迟皞。

应佚啜了口茶,跟阿嬗打赌,一会儿尉迟皞要么放弃下来,要么修得不能看。

阿嬗淡淡地笑了笑,道:“反正也是间空屋子,随他罢。日子且长着,修不好就不修了,想修的时候再修便是。”

“一只狐貍才几年?你看看他阿爷,虽说还在,可一天天的只能瘫在榻上,动一下都费劲。尉迟皞是还小,但会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妻儿,他总会离开四方宅、离开后山的。”

“他说过,他会飞升,会为神的。”

应佚看了看在屋檐上敲敲打打的尉迟皞,又看了看看着尉迟皞的阿嬗,扇子在手里不自觉地砸了两下。

“咱们姜午说好听点,是闲逸从然,说难听点是平淡寡趣。尉迟皞那野性子,三两天就要去寻乐子。当初他来后山是为了修炼,而今他有了些本事,怕是过不了在后山的日子了。”

阿嬗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茶杯,良久才道:“我教他,并不是想他被一处宅子拘缚着。他想回前山,还是想去凡间,想平淡一生,还是搏出一番天地,都由他。我一个神过惯了,自知闲逸也寡趣,多一个少一分寡趣,少一个多一分闲逸。”

阿嬗给应佚添了茶,应佚手里的扇子警惕地顿了一顿。

“你瞧瞧你,三两句话就又生气了。我这就是,随口感慨一句呢。咱们姜午闲逸从然的多好啊,天上忙得焦头烂额,群海又有一群子孙吵嚷凡间长短,麻烦得很,还是姜午好~”

应佚摇着扇子,笑得巴结。尉迟皞噌噌地下了屋檐,乐呵呵地小跑了过来。

尉迟皞猛地将阿嬗递给他的茶水灌了下去,擦着嘴,道:“阿嬗你放心,前几日我和贺年拆了屋檐试过了,就我这手艺,保证是滴水不漏!”

“没事儿,再漏啊,还有应佚呢。”

尉迟皞咬了口阿嬗递来的糕点,甩着尾巴看向了应佚,应佚连忙摆手推拒。

“哎呀阿嬗呐,这修修补补的,我可不擅长。我若是擅长,我那草屋补得,就不会那般惨不忍睹了!还是交给尉迟皞吧。”

尉迟皞手里那块还没咬完,另一只手又去捞新的。他甩着尾巴,看回了阿嬗。

“应佚都那么客气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下次,还是麻烦皞吧?”

“不麻烦不麻烦!”

尉迟皞甩着尾巴,乐滋滋地,又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