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嬗发现脖子和双腕被镣铐悬空吊起,身上使不出半点仙力。她强撑着昏沉的脑袋,终于在那片明晃与灼亮之间找到了扶奂。
可扶奂和众神一样,站在他该站的位置,冷眼看着她。
“扶……扶奂……”
耳边传来声音,遥远的,响彻的,细数着什么罪行。
她努力地撑着还混沌的意识听了好一会儿。可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尤或的。
可她不是尤或,她是阿嬗。
她是姜午山神扶奂的弟子,她是搬不上台面的小上仙。
她不是,不是魔……不是魔尊……
她师尊说了,她只是眼睛和耳朵比其他神的好,看到的比其他神多,听到的也比其他神多,仅此而已。
“魔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不是,她真的不是……
“扶奂,我不是……扶奂……师尊……”
“她有泪!”
“她跟那些人一样!她、她就是魔!”
“她是人派来的!有她在,我们和人的战,永难止戈!”
“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杀了……
阿嬗试着挣扎,可那镣铐越缩越紧,哪怕她放弃挣扎也没有松开的意思。阿嬗再次朝着同样高高在上的扶奂看去,可在那片明晃与灼亮之间,仍只觉冷淡。
那个宣读她罪行的神得了天帝和谛君的什么令,直回身子转回身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向她走了下来。
有什么从他的身后攀爬而来……是鞭子,附着天雷的鞭子。
阿嬗害怕地重新挣扎起来。可她再挣扎,那镣铐也不会放过她,那鞭子也逐一落下。
他们说,要抽出她的真身。
他们说,要惩戒她的罪行。
她试要辩解,只会得到更多的詈骂。
就像尤或说的,这些神,不值得她豁出性命。
她救难解危的是,她朝夕相处的是。
错的到底是谁……是非己类的兽,是生于地界的人,还是高高在上的,诸位尊神……
“我不是……”
“还不肯说实话!”
“我不是……”
“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众神屏息。
那条鞭子落不下去了,那附在鞭子上的天雷都作不出响了。
众神纷纷倾了倾身子,不断地询问着更前面的神。
镣铐碎。
那袭褴褛的白衣翩翩然地落了下来,擡起的目光冷淡如死潭。那神一怵,擡着鞭子要重新挥下之际,只觉一股蛮横的外力,只见手腕生生地断了。
冷淡的目光扫视过四周。那神不甘心地,用另一手拾起天雷鞭,开始请雷。
明晃的四周开始躁动,头顶传来沉闷隆声。
很快,数道雷光闪在明晃之间。又很快,天雷朝着刑台落去。
众神纷纷退去半步,却见那道巨雷怎么都落不下去。
“都说了,不是了。”
巨雷分为数支,向四周落去。哀叫四起,少有神幸免。
比如扶奂,比如天帝和谛君。
冷淡的目光落到了最高处,看着一个神在震恐,看着另一个神被震慑。
一声嗤笑后,她道:“狂悖小儿。”
没有鬼魇回应她,没有鬼魇供她役使。回应她的是天雷,被役使的是天雷。
没有神可以忤逆她。他们只能屈身叩首,如猖獗的魇,如万千的鬼。
负伤的众神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又见两袖擡起,天帝和谛君便朝那手心而去。
挣扎无用。
是的,无用。
众神慌乱,却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最崇高的两位神,被他们口中的魔尊轻易拿捏。
最后,是扶奂一剑,终于让那魔跌回他们的脚下。
天帝发了疯,当着众神的面。谛君的外衫披在了他的身上,可早已迟了。
鲜血淌出,染在素白却又褴褛的衣衫上。明晃与灼亮之间,更是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