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我还不困,就看看书。”
阿嬗这便瞧见了几本胡乱摊在桌上的书。尉迟皞咧着嘴,干笑了两声。
“别看太晚。”
“……好。”
阿嬗提着提灯,提灯里的灯火又映在了阿嬗的身上,只显得清冷。
尉迟皞在阿嬗转身离开之际,猛地抓住了阿嬗的手。
“阿嬗,陪陪我……”
这句话听起来像个孩子在撒娇。虽然他撒上娇了,可他果然还是不想让自己像个孩子,不想自己的形象只是看起来那么高而已。
尉迟皞紧张到屏息。他小心地微微侧过头,余光里看到阿嬗已经阖上了眼。
他和阿嬗正躺在一张床上,气氛却截然不同。他是心如擂鼓,阿嬗一如平常。
阿嬗这会儿还未睡,平卧着。等阿嬗睡着了,是蜷着。
屋里只有这一个枕头,被尉迟皞摆到了里侧,压着《博尘传》。期间尉迟皞发现没压好,小心地挪了手去再压上,连呼吸都滞了。
“……阿嬗?”
“嗯?”
“阿嬗,是怎么看我的?”尉迟皞看向阿嬗,“是把我,当小孩子吗?”
阿嬗不太明白尉迟皞这蓦地发问。她侧过头,对上了尉迟皞的眼睛。
尉迟皞此前未曾问过这样的问题,也就成了阿嬗第一次思考这样的问题。
她是怎么看待尉迟皞的……或者说,她对尉迟皞抱有的,是怎么样的情感……
阿嬗想不出来。阿嬗只觉得心里又有什么在敲打,闷闷的,要破出的。
“阿嬗觉得,我和应佚是一样的吗?”
一样吗?
对阿嬗来说,尉迟皞和应佚都是和自己一起生活的,该是一样的,曾经有一位神教过她,这叫“家人”。可是当阿嬗看着尉迟皞的眼睛,灼灼的,又让她觉得,不一样。
可她不敢答。她看着那双眼睛,被吸引,又想避开。
像是火光,灼灼炙热,看久了却不得不挪开眼。
但那不是火光的错,是自己耐不住火光的炙热。
阿嬗躲开了视线,重新阖上了眼。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我对阿嬗不一样……”
“皞……”
“我喜欢阿嬗!”
尉迟皞觉得自己定是魔怔了。他能想起来的,除了阿嬗,就只剩下《博尘传》里的那句“不如直接上”。
意识是一张白纸,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阿嬗的名字。那些名字中掺杂着那句话,使得写下的字更是潦草。
尉迟皞翻身,撑着半个身子在阿嬗上方,灼灼地看着她。
敲打,敲打……随那灼灼,越发猛烈……
“我喜欢你,是奢想你身边只有我的喜欢,是贺年对金麟儿的喜欢,是你身边站着应佚我也会不甘心的喜欢,是你心里若装着什么别的狐貍我会不住在意的喜欢。阿嬗,我喜欢你,自初次相见,至今好些年……我喜欢你,心仪你……”
尉迟皞的声音在抖,手也在抖。直到触上阿嬗的唇畔,才像是攀得一截浮木,不再沉浮无度。
这亦是他梦里出现过的唇畔。出现过无数次,馋了无数次。
于是,尉迟皞鬼使神差地,朝着那唇畔,低身而去……
那张白纸写满了,他便只能在写过的地方再写一遍。
却落个面目全非,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直到阿嬗把头撇开,他才在那张面目全非里,得见被围困的隙罅。
明明之前什么都看不到,此刻却显得那么扎眼……
阿嬗起了身,尉迟皞不得不也起了身。阿嬗背对着尉迟皞坐在床边,像是曾经的某一场梦。
可尉迟皞知道这不是梦,因为梦里的阿嬗不会拒却他。
他清明起来……自初次相见,至今好些年,他从未如此清明。
他亦明白过来——阿嬗对自己,或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或真的只是借着自己的名字,给自己本属于另一只狐的关心。
“夜深了,你该睡了。”
说罢,她便走了。
尉迟皞看着那扇被关上的房门,看着被留下的自己,心里像是这张床一样,空空的。
他俯卧在阿嬗卧过的位置,嗅着阿嬗留下的气味。可最后剩下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