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安思源见孙义年如此上道,越发心中得意。他常年浸淫商场,来往的全是利益关系。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至于说他常年资助金竹村的孤寡老人和失亲幼童,表面上看是念及同村情谊,实际上他是个非常要脸的人,尤其听不得别人在他身后戳脊梁骨,说他有钱忘本,所以他才从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钱,只需要小小的成本便能赢得大善人的赞誉称号。
要知道就是因为小时候家里太穷,父母才选择用抽签的方式在他和哥哥安饮水中选择一个人去上学。他倒霉,机会被安饮水夺走。从此兄弟两人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
原本在村里人的眼里,安饮水学习好,上天选中他继续读书,他应该考上大学,从此走上吃皇粮的康庄大道。而他安思源,活该受罪,孤身一人去福建那么遥远的地方打工,背井离乡,饱受折磨……可命运啊,总是违背人心。
哥哥安饮水连考三年也没考上大学,灰溜溜地回到金竹村一事无成。而他安思源竟然在福建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办工厂,挣大钱,且越来越富。
安思源为了证明他才是命运的掌控者,对于村里的大小事情越发爱用钱来表征他的厉害。
□□洞建得如火如荼,他要是不参与进来,村里人肯定对他有意见。
所以这酒店必须建,而且一定要建在距离景区最近最招摇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安思源的实力。
孙义年双手一拍,“我恰好认识个大能人。他在省里有关系。不就是调整土地性质嘛。好办!”
安庆生一听,松了口气,转脸看向t安思源。安思源点点头笑道:“行啊。求人办事,肯定要出血。只要能把这块地拿到手,没问题!”
孙义年就等着他这句话,脸上的褶子越发挤成一朵花来。
姜崖眉头紧锁。据他所知,现在省里对农保地的范围、面积以及产能都有严格的规定。一般情况下,除非国家重点建设项目才可以少量占用农保地。至于把农保地调整成建设用地,一般的像建设大酒店这种个人行为,是不可能被批准的。
孙义年哪里知道姜崖心中的疑惑,他一听安思源说钱不是问题,立马眉飞色舞地说他认识的这个人跟省里某位领导有着不可说的亲戚关系,什么层级的人见了他都要喊一声三哥。这位三哥平常轻易不露面,小事情找他是看不起他,只有大事情才能请得动他出山。
安庆生连连点头,在他眼里大人物自然办大事情。既然孙义年敢拍着胸脯打包票,那这事八九不离十。一想到未来有一天一座几层楼的大酒店出现在金竹村,而且还是他安家人建的,这份荣耀是什么事情都抵不过的。
安思源当然有自己的小算盘,孙义年想接他的工程,自然要竭尽全力帮他解决土地问题。这点毋庸置疑。至于姜崖嘛……他沉沉笑着,“姜崖,你二姨夫都说能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你总不会还劝阻吧。”
再劝阻就是他姜崖不知好歹。
姜崖淡淡道:“乡里产业办欢迎有志之士投资建设竹坑乡。但是,是在不违规不违法且能真正为竹坑乡带来实际效益的情况下。”
安思源不耐烦地摆摆手,“虚话套话你就别说了。我今天来也是想认识认识你,至于做不做得成这件事,我认为,事在人为!”
好一个事在人为。他言外之意自然没把姜崖看在眼里。只要他出的是真金白银,谁都不能小瞧他。而且姜崖不过是个小小的产业办办事员,他今天愿意来跟他说这件事,那也是看在叔叔安庆生的面子上才屈尊过来看看姜崖到底长得什么三头六臂,把全村人的心都笼络地死死的。
孙义年见气氛不对,赶紧扯了扯姜崖的胳膊,“这是双赢的大好事啊。姜崖你可不要犯糊涂!”
安思源没给姜崖机会说话,站起来神色如常地跟在场的人道别。
安庆生拍了拍姜崖的肩膀,让他有空到家里吃饭。
两人走后,院子里陡然冷寂下来。
姜春有些担忧地看着儿子,她虽然只是旁观,却也看懂安思源咄咄逼人,拿钱压事,而姐夫孙义年见钱眼看,一方面自持姜崖的亲戚和安思源攀扯关系,另一方面却又不顾姜崖的身份,自顾自地把这事给揽下来,将姜崖为难。
当即她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孙义年,你不是要去赚大钱嘛。干嘛在我这小破地方呆着,赶紧走啊。”
孙义年被臊得支吾起来,“三妹,你,你这是干嘛!”
他求救地看向老婆姜芳。姜芳向来护短,也看出孙义年这事做得不地道,当下顺着妹妹姜春的话头,“你个遭人嫌的,赶紧走吧。”
孙义年讪笑两声,瞥眼偷偷看向竹丹。
这女孩的脚一直在他旁边蹭,蹭得他心猿意马。竹丹转过脸,装作没事人,拎起水壶起身去厨房重新装水。
姜崖沉浸在方才安思源说的话中,正在细想这事到底该怎么解决,被竹丹起身的动作晃得反应过来。他擡起头迎面看到对面竹小蝶略微惨白的脸。
他愣了愣,起身问:“小蝶,你不舒服吗?”
竹小蝶像是被惊到的山间小鸟,连连摇头,嘴里咕哝着没事,转身喊上竹丹一起要去厕所。
竹丹哪里肯去,她巴不得多看孙义年两眼,而且孙义年看起来要被赶走了,她还想追上去说两句话。
只可惜竹小蝶力大无穷,强行把她拽到后院的厕所,把门一插,死活不让她出去。
厕所的味道难闻得让人掩鼻,竹丹被她的一系列操作搞得火大,没好气地说:“你干嘛你?”
竹小蝶气急了,“竹丹,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在干嘛?”
竹丹装死,别过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竹小蝶眼尖,凑近瞥见堂姐脖颈上的一根红绳。她眼疾手快强行把红绳拽出来,一枚小巧的玉佩露了出来。
竹丹啊得叫了一声,“竹小蝶你别太过分!”
竹小蝶脸色大变,“这个和二姨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竹丹脖子上戴着的这个小了很多。
竹丹沉下脸,冷哼一声,“什么二姨?!你还没嫁给姜崖呢,叫倒叫得这么亲热。”
她也是今天才发现孙义年这老东西竟然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玉佩送给她和姜芳。只是原配的格外大,也更值钱,而她的小得可怜。
一大一小之间,相差的是名分,更是情分。
一想到这点,她的心便痛都无法呼吸。现在竟然被竹小蝶这个聪明蛋子一眼看穿,这让她更加无法自容。
“孙义年比你大二十岁吧,这么老的男人你到底看上他什么?”竹小蝶不是小孩,自然知道这些狗血剧情可能会发生在身旁的任何人身上。要不是亲爹竹兴文太不成样,说不定他也会在外面拈花惹草,惹是生非。
竹丹嗤笑一声,扬了扬眉毛,“你说我看上他什么?当然是他兜里的钱啊。”
竹小蝶死死抿着唇。
“你是不是想说这钱是用我的身体出卖的,脏得很!对吧。”竹丹自嘲地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竹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伸出双手,戳到竹小蝶面前。
“你看看我的手掌……”她冷笑道:“我才二十来岁,我的手心全是茧子,手背粗糙得像抹布。这些全是我在饭店里没日没夜地洗盘子洗出来的。”
她说她要一天干十几个小时才能休息,还要遭受饭店老板的无情压榨以及老板娘的歧视防备。她说来吃饭的不乏县城里的娇小姐,她们穿得光鲜亮丽,和同样光鲜亮丽的年轻男人坐在那里谈情说爱。
她说她明明被来吃饭的客人揩了油,摸了屁股还不能抗议。她抗议过,结果对方直接朝饭菜里扔了根头发说饭菜不干净,逃单的罪责全落在她头上,她本就少得可怜的工资被扣了一大半。
竹小蝶眼睛一瞬不瞬地听竹丹平静地说着这些话。
这些话她从没有听过,哪怕她每个月都会去找竹丹好几次。
竹丹幽幽道:“直到有一天,我被人欺负,孙义年刚好也在。他为我打抱不平,还说我是个漂亮小姑娘,欺负漂亮小姑娘不算本事,小姑娘长得漂亮是要被人疼的……”
她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她生下来就是个赔钱货,没钱穿好的,吃好的,就是上学也是混会了几个简单的字,不当文盲罢了。
她自卑,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漂亮的人。更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被人心疼。
就这样,孙义年一次一次地来饭店,每次来都会大呼小叫地喊:“哎,那个漂亮小姑娘来给哥哥倒茶。”
竹丹当然知道他结婚有老婆,也知道他做工程很有钱。但到底是不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嘴里可能跟很多人都说过的甜言蜜语,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反正两人你推我拉地在一起了。他继续把她当漂亮小姑娘宠,她则把他当做从小缺失的爱的补偿。
后来,孙义年说见不得她在饭店受苦,便给她掏了学费让她去省城的一所美容美发学校学技术。他许诺,只要她学成归来,便给她一大笔钱开店当老板。
到时候她再也不用被人欺负,被人刁难,赚自己的钱,做自己喜欢的事。
竹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两个字是天底下最甜蜜最可爱最诱惑的字眼。只要能让她有机会做自己,至于其他的她不在乎。
竹小蝶压低声音说:“那他答应娶你了吗?”
竹丹嗤笑一声,“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竹小蝶怀疑的眸光在她脸上上下逡巡,试图找出她说谎的证据。
竹丹别开脸,她知道孙义年不可能和姜芳离婚娶自己。就凭那一大一小两个玉佩便能证明。
倒是她,刚开始被他嘴里的话哄得什么都信了,现在她去了大城市,见了大世面,只要拿到他允t诺的开店的钱,她便知足了。
“不管怎么说,你靠男人……”竹小蝶死脑筋,还想劝。
这时有脚步声走过来,竹丹赶紧伸手捂住竹小蝶的嘴,给她拼命示意让她别说话。
两人等了片刻,脚步声又走远,竹丹才一把打开厕所门,用手扇着风,“臭死我了!”她见过了大城市的冲水马桶,猛一下还真接受不了老家的旱厕。
她转过脸,扯着竹小蝶的袖子低声道:“小蝶,姐求你了,你别吭声,对谁都别说行吗?”
竹小蝶死死抿着唇,不吭声。
竹丹再三许诺,要是竹小蝶愿意保守秘密,到时候待她考上大学,她会给一大笔学费。
不待竹小蝶答应,竹丹拉着竹小蝶往前院走。
孙义年还没走,他试图把姜崖拉到偏房,再次说和安思源开大酒店的事。姜崖稳坐不动,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想投资可以,但别走歪门邪道。
孙义年一听就炸了,“正儿八经做生意,怎么叫歪门邪道。”
姜崖沉声道:“你嘴里说的那个三哥,到底什么来头?是省里面哪家领导的亲戚?到底能牵扯多少关系?农保地是板上钉钉的土地指标,二姨夫,我可提醒你,这不是想改就改的。”
孙义年脸上堆着笑,可眼神里带着一丝看“小年轻不懂事”的鄙夷表情,“姜崖,不是二姨夫说你,有时候啊,不要太自信哈。”
他认识的这位三哥,那可是手眼通天的人,他亲眼看他给省里某位领导打电话,没过多久对方屁颠屁颠地就来吃饭。这要是一般关系,能叫得动吗?
姜春实在懒得听孙义年这样说话,她拿起扫帚,在干净的地上狂戳,直到戳得孙义年连地也没法站稳,只得蹦来蹦去,没个正形。
竹丹见状,赶紧从姜春手里抢过扫帚,堆笑着说:“姨,您别闪着腰了,让我来扫。”
这下算是帮孙义年解了围。
竹小蝶方才瞧见孙义年拿话怼姜崖,心中正气呢,又见竹丹毫不悔改,气得走过去,一把拽走竹丹手中的扫帚,“回家!”
竹丹死活不丢手,“我还没扫完呢。”
竹小蝶停下手,死死盯着竹丹的脸,压低声音说:“你早上刚回来连自己家的凳子都没焐热,跑这里来忙什么?”
竹丹被竹小蝶的眼神惊到,她这妹妹骨子里带着股疯劲儿,要不然能在后山躲半个月也没被吓死?
她恍惚了下,手中扫帚被夺走,然后被强行拽离了姜崖家。
孙义年自始至终没看她。
*
大年三十这天,从上午开始全村人便忙活起来,煮浆糊的煮浆糊,包饺子的包饺子。小朋友们帮忙把门柱上的旧春联撕掉,忙完这家去那家,反正都是亲戚,小家伙们在村子里窜来窜去好不热闹。
待到准备妥当,大家齐整整地在午饭前把对联贴好,带着对下一年的美好期许,不管是财源广进,还是出入平安,这个年总算要开席了。
按照竹坑乡的规矩,午饭要多丰盛就多丰盛,但凡好的贵的全上全了,尤其鱼不能少。
好在竹坑乡就在丹江旁,鱼多不贵,各家的区别在于鱼头大小。
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吃完饭,该收拾的收拾,该午休的午休,待到晚上可就要熬百岁了。
晚饭吃饺子即可,而且要赶在八点前吃完,不然赶不上看中央电视台的春晚。
当然金竹村有电视就那几家,且大家肯定都爱看彩电,所以全挤在安思源和安庆生两家的院子里。
姬莲花是又乐意又不乐意。她家有大彩电,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可天寒地冻的,她得把电视机摆在院子里,还要自己出力气堆几个火堆,有人还不知足,非让她准备好瓜子糖果……到时候吃得一院子瓜子皮糖果皮,她还得费劲收拾。
然而安思源是个极要面子的,自从家里买了大彩电,他主动说清大家一起看春晚,而且生怕怠慢了谁,还要老婆姬莲花挨家挨户地去请来看。
态度可谓谦卑至极。
大善人可不是随口说说,是一件件事做出来的。
除夕当晚除了看春晚外,竹坑乡还有一件大家必须做的事,那就是“朝爷”!
所谓的朝爷,祭拜的是位于马山上的关公庙。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每年除夕至正月十五,马山附近的人但凡能走得动的,都要去关公庙祭拜关公爷。许下一年的愿望,求关公爷保佑实现。
这时候就不要怕人挤人,越挤越显得心诚。到时候,漫天黑夜中马山的山脊被手电筒的光星星点点地描绘出来,成为一道最漂亮的风景线。
一般来说,待春晚开始放出难忘今宵这首歌的时候,全村人就要出动了。
一大家子,前前后后地沿着小路往马山走去。男人在前面开路,留一个在后面兜着。中间是老头老太太和小孩们。年轻力壮的拎着吃的喝的,小孩们手里啃着甘蔗,听着溪水声,绕过一处又一处竹林,马山上摇晃的灯光越来越近,山顶那座小巧的关公庙里一刻不停的炮竹声,惊动了方圆百里,也诱惑着所有人快快爬上去。
姜春早都听说过竹坑乡除夕夜超爷的习俗,早早地让姜崖准备好火纸和炮竹,不到夜里十点便开始往马山走去。
二姐姜芳回县城和孙义年过年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还没出古街口,姜崖便看见竹小蝶和黑蛋两人一高一低站在那里,两个手电筒在地上开了两朵黄花。
“呀!好孩子,冷不冷?”姜春一见到他们便搂过来,上下摸着衣服,生怕他们冻着。
竹小蝶红着鼻头摇头,说不冷。
黑蛋递过来两根甘蔗,请姜崖和姜春吃。
姜春婉拒说自己牙口不好,姜崖则接过来啃了一口说好甜。
竹小蝶笑得特别开心,“我和黑蛋知道去马山最近的路,我们带你们去。”
姜春不过是提了一嘴想去朝爷,这小妮子便记在心里,主动在这里等他们。
姜崖忍不住问:“那怎么不来家里?在这里等,万一没等到呢?”
竹小蝶抿了下唇,“这不是等到了吗?”
几人都笑起来。
一路上全是熟人。这是一年里最好玩最有意义的事。全家人出动,在没有比这更令人期待的事。
马山,据说当年关公爷在此驻马停留,由此得名。
山不高,但山石陡峭,并不好爬。好在经年累月的踩踏,这座石山硬是被踩出了蜿蜒的山路。
姜春腿脚不好,姜春和竹小蝶一左一右搀扶着她,黑蛋在前头用手电筒打着灯光。
山凹处有附近村民摆摊卖些小零食、小玩具、小炮竹和简单的烟花。
姜崖走过去买了两根糖葫芦,圆圆可爱的山楂,裹着糖浆,一看就流口水。
黑蛋嘴馋,谢谢还没说完,已然接过糖葫芦着急地吃了起来。
竹小蝶到底脸皮薄,刚想说不吃了吧,姜崖低声笑道:“小朋友,你不喜欢吗?”
他的笑声像是笑进了她的心里,而小朋友这三个字,带着莫名的意味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她接过来,舔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地说了声谢谢。
一路上山,山路便窄,有些地方仅能一人通过。
姜崖先是拉着母亲姜春先爬上去,而后又赶紧过来拉着竹小蝶。
大手牵着小手,竹小蝶一步一步地跟着,有时候还会不小心踉跄两步,姜崖眼疾手快几乎半抱住她……
黑蛋在后面啃着糖葫芦,瞧着姐姐力不可支的样子,他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半年前姐姐在后山躲避亲爹逼婚的时候,还能爬树掏鸟窝,不过是上了半年高中便虚弱成这个样子。看来学习果然会催人老啊。
越到山顶,人也愈多。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信徒们把小小的关公庙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好在大家伙都知道在这样的良辰吉日,不能推搡咒骂发牢骚,所以即便被挤成肉坨,还是井然有序。耳边唯有震天的炮竹声……
挤进关公庙前院已然耗费了大部分精力。好在姜崖人长得高,力气也大,在他的护卫下,姜春和竹小蝶还有跟鲶鱼一样滑溜的黑蛋,冲在了前面,顺利地烧纸放炮点香。
四人高高地把香烛举起来,越过人头,朝中殿挤去。
关公像前人头攒动,所有人都急着想让关公爷听到内心的愿望,让关公爷多多照拂自己。
姜崖是无神论者,他今天愿意来这里也不过是陪母亲,圆了她老人家t的心愿。
关公像被塑了金身,在耀眼的烟花中显得格外神圣。
姜崖没有跪拜,他像牢靠的屏风一样挡在母亲和竹小蝶身后,任凭后面的人群如何拥挤,他的后背纹丝不动。
姜春虔诚地跪在垫子上,朝着关公像连连三拜,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什么心愿。
而竹小蝶跪拜的时间更长,好像有一串一串的心愿……
黑蛋则直白很多,对着关公像大力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求神仙保佑他像他姐姐一样考上县高,保佑姐姐考到北京的大学去。
从庙里转出来,远处的天色渐渐发白,一行人皆是疲惫。姜崖招呼大家坐在山坡的山头上,竹小蝶拿出水壶给姜春小心倒了一杯。这铁壶死沉死沉,姜崖要背着,竹小蝶偏不让他背……
姜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橘子递过去,竹小蝶眼前一亮,笑着接过来,剥开,吃掉,果然甜到了心里。
当然少不了黑蛋的。
“你刚才给关公老爷说了什么话?”姜崖问。
竹小蝶歪着脑袋,“好多好多。哎呀,我怕说得太多,关公爷记不住。”
姜崖忍不住笑起来,“有可能。”
竹小蝶有些懊恼,摆摆手说:“不管了。反正我第一个愿望是最最重要的,他一定能记住。”
黑蛋:“是什么呀,姐。”
竹小蝶嘴巴张了张,别过脸,小声说:“我才不说。”
姜崖有心逗她,“变漂亮?”
竹小蝶脸红起来,“才不是。”
“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