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三十多人,各个都穿着官服,往那里一坐,其他吃早点的商旅都吓得跳了起来,纷纷让座,退避三舍。
豆浆很新鲜,饼烤的恰到好处,热腾腾的早点能够很好的安抚情绪,放松心情。
捕快们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忍不住就讨论刚刚结束的案子。
相比较收官阶段被喊来帮忙的捕快们的喜悦,这些从头参与到底的,却大部分都在叹气。
别问,问就是憋屈。
路英有点担心的看着楚亭月,这个少女刚满十六岁,花容月貌、家世良好,却走上这么一条路必然有着最美好的愿望,而从临安到遂昌,现实又在一次次打击着她。
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桌说话的声音响了一点,楚亭月一回头笑骂道:“哪有那么多抱怨,想想赏金,想想功劳簿。哪里都少不了你们。”
陈行嘿嘿笑了一下:“也是。巡司,我们这次能有多少赏金?这次不是花红,多不了吧?”
“秋公子说谭家会出银数百两以做感谢。”
陈行眼前一亮,谭鸣的家里肯出钱,那其他那些“被意外”的官员家里呢?
他瞬间喜笑颜开,撸了撸袖子:“弟兄们,都提起精神来,到新地方,咱们再立功,再拿赏。”
路英略带一点惊诧的看向楚亭月。
“路经历……这是怎么了?”楚亭月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好像没毛病。
杨和笑道:“路经历是惊讶你那么快就能调节好情绪。”
“那些人犯的事么?等他们的最终结局出来,我大概还会再生气一次的。”
杨和也有些惊讶:“案件虽明,但是大部分人都难以惩处,不觉得不甘?”他指指那些捕快:“知道他们为什么觉得憋屈么?大个子——你跟徐郎中办过仙都大案,说说你们离开时的情形。”
被喊到的那个一抹嘴巴:“嘿,那次啊,我们走的时候衙门外围满了人,一路走一路跪满了,大爷大婶的都往弟兄们手里塞吃的。还有年轻姑娘们往大家身上丢花瓣。不怕诸位大人笑话,卑职那一刻真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楚亭月听说过这个案子,差不多是铲除地方黑暗势力的一次行动,把在当地荼毒乡民的帮派和豪强一网打尽,地方官恢复了正常管理。
严格说,他们在遂昌做的事情差不多,但是没有人来感谢,人们甚至用怨毒的目光望向他们。
楚亭月忽然笑了起来,擡手点了一下路英:“这事吧,路经历不高兴是有道理的,我们却没这个必要。”
“此话怎讲?”
“我们是刑捕司,是捕快。”少女的声音微微提高了点,正好能让这一圈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听到:“所谓刑捕司——以大明律法为准绳,施刑罚之力,捕有罪之人。我来遂昌是来解开谭知县殒命迷案的,如今迷案已解。相关嫌犯,我也按照先后轻重列了名单。至于要不要捉拿,捉拿之后如何审判,如何定刑,这不是我刑捕司的职责。”
有人嘀咕了一句:“神罚这件事,那么多人都参与了,根本抓不了。”
“正本清源,铲除邪.教沉疴,让百姓重归王化——这是地方官的职责,是浙江布政司、按察司的职责。若是此案后诸位浙江的官吏能意识到遂昌情况的严峻,从而敦教化,正民风,下官这案子就没白查。如果官员们无所作为,或者继续沆瀣一气,终有我们刑捕司再次出场的那天。”
众人都望了过来,这一刻他们好像只能说一个“好”字,他们中的很多人也确实这么做了。
掌声稀稀落落响起,最终响成一片。
路英对着脸上飞红的少女拱了拱手。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