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金华府,金华江浩浩荡荡穿城而过。
江边,八咏楼巍然矗立,在屡毁屡建中固执的讲述从两晋开始的故事。
南宋初年,李清照登上八咏楼,写下了“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这样的气势磅礴的形容放在金华和金华江上似乎不是那么恰当,这样的句子仿佛更适合用来描写长江或者有着清明上河的东京城。
但当你想到宋国南渡,想到李易安在金华度过的晚年,八咏楼上的极目远眺似乎是她能看到的最远的锦绣山河。
金华江一向以船运频繁著名,八咏楼上眺望目下千帆争渡,走下八咏楼,渡口人声鼎沸,市井烟火。
此时,江上情况却有些不同,乍一看依然是船只云集,只是以往热闹的渡口没有了挑夫、小贩,没有了唱着船歌系揽的船工,也没有了永远堆满岸边的货物。
一队士兵把守着码头,人人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
穿着官府衣服的人在码头边走来走去,时不时蹲下身看看,再相互说上几句。
八咏楼上,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凭栏眺望。
“第五天了吧?封锁码头,一群人从早到晚在那里走来走去,敲敲砖头,下下水,到底在做什么?”
一个三十上下的书生含笑道:“听说在我们金华境内丢了一大笔钱。”
“浙江西道各州县上缴的军饷是不是?可我听说,运饷船在距离金华城几十里的地方失踪的,他们在码头上敲敲打打能把几十里外的故事敲打出来?”
另外一个人折扇一收,在窗台上轻轻敲了一下,仿佛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把众人的注意力聚了一下。
“饷银船在哪里丢失的其实没人知道,案发是因为船只没有在预定时间抵达码头。延误了,一天一夜之后官府才意识到问题,沿江寻找无果。”
“那和他们在这里敲敲打打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因为这一路上,唯一清楚的地点只有金华码头。再说了,也只有在这里敲敲打打才能让大老爷们看到。出了这种事吗,总得有个样子。”
几个人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有人继续说:“这倒是要封多久?”
“根据以往的经验,最多十天。我们金华这里是浙江水运重镇,不能没完没了关下去。努力个十来天,也差不多了。接下来,无非就是捕快们挨几次板子,罚点钱。”
众人又一阵哄笑,有人说:“兄台怎么那么熟悉官府办案过程?”
那人哼了一下:“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金华府……水上商船被劫,货物全丢,人员皆伤亡,每年都有十来起,能破案的,三成都没有。小船主自认倒霉,要是踢到了铁板——”他朝外面努了努嘴:“就这个样子。”
金华府现任知府已经在任上三年,按理说应该挪个窝了,但从各方传来的消息都说明,他们一时半会换不掉父母官。
作为金华百姓,对这个父母官要说有多大仇怨,那是没有的。
知府韩大人主打一个——平庸。
往好听里说,那就是无为而治,老好人。
在这么个长官管理下,金华府和下属各县的气氛都比较“轻松”,没什么死命刮地皮的,也没有勤勉政务的,主打一个得过且过,活得下去。
当听说韩大人搞不好还得再任一届的时候,京华士绅,比如他们这群读书人,也不知道是哀叹还是庆幸。
“这次怕是忽悠不过去。”
说话的书生一直四平八稳的坐在室内,年纪二十五六,众人围着窗口看的起劲的时候,他也依然稳坐楼中,围炉煮茶。
“苏兄的意思是?”
“你们可看过近期的邸报?”
有人说看过,也有人笑着说我们没地去看。
“北方又不安分了,朝廷要求三边驻军加强训练,并且增加人数。另外,浙东那边,太湖洪灾,湖提在三县决口,嘉、湖等地受灾严重。当下,正是用钱的时候啊。”
“就我们这几个县捕快和县丞的本事,我看,有心无力。”
“新任钦差巡抚兼浙江按察使正在处州,这桩案子十之八九会由他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