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江屿知道了。
刹那间,宋明舒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像是从黑暗的角落里被猝不及防的拉到阳光下暴晒,所有窘迫和不堪尽数抖落在地上。
她下意识蜷缩了下肩膀,手指微颤。
玻璃杯中的牛奶泛起极淡的涟漪。
那股无法控制的情绪席卷而过,江屿冷静下来。
眼前的女孩儿仍旧垂眸看着地面,像是被他吓到了,僵硬的像块儿石头。
“宋明舒,”他语气稍轻,却不容拒绝,“擡头看我。”
冷白的指骨轻缓地擡起宋明舒的下颌,然后收回。
女孩的眼尾泛着淡红,还有一丝没来得及掩藏住的窘迫与无措,睫毛轻颤。
落在他眼底,显得倔强又委屈。
江屿微仰起头,脖颈拉的笔直修长,双眸半阖,沉沉吐出一口气。
算了。
她这个内敛的性子自己也算了解,碰到这种来势汹汹的阵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一个人吞下所有委屈默默消化也正常。
问题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他,告诉他。
如果不是周浩川告诉他,等风声流言传到他耳朵里谁知道还要多久?
谁又能保证那时候的情况会成什么样,眼前这副清瘦的脊背会不会被污蔑和流言压弯,从此再也直不起来?
“还有我啊。”一声无奈的轻叹落入宋明舒的耳畔。
少年的嗓音低磁,一改他往日懒倦的强调,夹杂了些许强势的意味在其中:“这个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记住了吗?”
他的眼眸深邃,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一不小心就会沉溺进去。
走廊上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拓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将宋明舒笼罩在其中,略显凌乱的发丝戳在硬朗的眉骨间,边缘透出微弱光晕。
像是应召而来的神明。
像是独属于她的保护神。
宋明舒咬着下唇软肉的牙齿终于卸了力,悄无声息的松开,痛感后知后觉的在口腔中细密散开。
眼眶不知怎的隐隐发热,弥漫起湿润的水汽,她笨拙的张了张嘴,声音透着一丝哑意:“我……我t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江屿轻扯嘴角,唇线紧薄:“那就直说。”
“什么事都自己扛,这个习惯不好。”他敛眸看着她,一字一顿的强调:“改了它,听话。”
“你现在有很多可以依靠的人,”紧接着,他开始不紧不慢的列举:“江允城,刘阿姨,甚至是林璐。”
声音微顿,江屿动了动喉结,补上最后半句话:
“还有,我。”
—
流言戛然而止于第二天上午。
江屿去了余芷萱的班级。
面对主动来找她的江屿,余芷萱显得很意外。
但当着同班同学的面,她没有表现的明显,只作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在同伴们意味深长的啧啧声中款款走出去。
幸好刚才课间刚补了妆,她暗想,同时不动声色的抿了下红唇。
少年神色寡淡,曲臂斜靠着走廊边上的栏杆往下看,校服领口的扣子只松散的系了一颗,衣襟微敞,露出笔直的脖颈,和下方若隐若现的锁骨,恣意又不羁,
他就这么随意的站着,就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生或明或暗的目光。
“阿屿。”余芷萱故作亲昵的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眼中闪着欣喜和不知名的期待,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江屿闻声,单薄的眼皮掀起,一双漆黑的眼睛毫无情绪的看向她。
少年骨感分明的手中捏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到余芷萱面前,语气淡漠:“来给你送医药费。”
余芷萱脸上的浅笑停滞,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还以为他在开什么自己听不懂的玩笑,娇嗔道:“什么医药费啊?”
江屿擡手将信封丢进余芷萱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眼锐利:“周末去医院拍个ct,看看脑子里装了多少脏东西,顺便请个医生好好洗洗,洗干净点。”
少年的声音冷而淡,没有任何顾及,也没有压低声音,甚至连在班里坐着的同学都能听清楚。
就这么不留丝毫情面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周遭一瞬间静了下来。
本想看两人暧昧拉扯的同学面面相觑,脸上尽是震惊。
作为当事人的余芷萱,则彻底愣在了原地。
似曾相识的牛皮纸信封触动了她的神经,她拿着信封的手极为用力,指尖发颤的挑开一丝缝隙——
一沓整整齐齐的红色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