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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河初雪(1 / 2)

石川河初雪

张栩生没有睡着,他注视着黑暗中虞岁穗的轮廓一夜未眠。

虞岁穗在睡梦中翻身或是小幅度的动手动脚,张栩生就配合她的动作再换一个姿势,揽着她的腰,牵她的手,或者只是摸着她散在两人枕头中间的头发。

直到虞岁穗梦呓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

“张栩生…”

张栩生以为她在做噩梦,忙拍抚她的后背,回应她:“我在呢。”

虞岁穗的呼吸却很平缓,平缓又温柔,她十分自然地靠进张栩生怀里,拥抱住他紧绷的背脊。

“我在呢,栩生。”

那一瞬间,张栩生觉得身边所有物体,连同冬日长夜和夜色后的黎明,南方的海和西北的雪山,一切的一切全部融化成柔软的一团。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虞岁穗起得比张栩生早是件稀罕的事情,张栩生赖床是更稀罕的事情,虞岁穗找了四个不同的角度拍了照片留念,然后靠在床头边敷面膜边看手机。

她约了一个做心理咨询的朋友,想起来也有一阵子没联系了,正好叙叙旧。

刑瑾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虞岁穗正在阳台上看太阳,清晨的光线不刺眼,柔和得像是和记忆里的某一刻重叠。

刑瑾说吴未豪从一开始就没打好主意,经常暗示敲打彭泊,彭泊虽然没什么主见,但在这件事上始终是犹豫的,碍于吴未豪的势力,他不敢出言反对,只能囫囵糊弄过去。

去看蓝眼泪也是吴未豪想出来的,他的算盘用于应付彭泊完全足够,彭泊根本不知道宁州到底有没有蓝眼泪,吴未豪知道那段时间张沁陶在和彭泊闹分手,彭泊肯定会为了挽回两人的感情想办法,到时候再找借口把两人引开,先控制住彭泊,张沁陶这种一吓就瘫软的傻白甜货色怎么可能逃得掉。

到时候海滩礁石,毫无遮掩的海岸就是好大一张床,这么想想就已经勾起了他的□□。

他想得很美,就是没想到自己有可能会低估张沁陶。

张沁陶在彭泊羽绒服的内袋里塞了根录音笔,而且从头到尾她的手机都开着录音,

这两段录音也能解释童弛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人根本没有正面相遇过,时间也很巧,就在吴未豪支开彭泊想要对他动手的时候,彭泊发现了手电筒的亮光,然后童弛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童弛的出现打破了吴未豪的计划,他只能暗自咒骂,彭泊则在担心要是童弛遇见了张沁陶,那自己和张沁陶之间的矛盾又会被激化,于是两人达成统一,决定分两路离开海滩。

早已踩过点的吴未豪很快抄小路出来,他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理所当然以为是童弛的,他仗着这片没有监控,就想砸了车玻璃泄愤,靠近才发现车里还有人。

一开始他以为又是一个警察,就没敢轻举妄动,直到虞岁穗下车问彭泊和张沁陶童弛有没有碰到童弛。

这一段是行车记录仪的功劳,童弛事后问同事霍港山到底是怎么想到要在一辆小偷都懒得偷的车后面装个摄像头,简直太绝了,霍港山无奈地解释说还不是因为上次被老太太挠出了PTSD,装个摄像头免得再被碰瓷。

吴未豪和彭泊的死让处理这个案件变得非常容易,前者算不上臭名昭著,但有很多人在听闻他的死讯后暗自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其中处了对家还包括被他收过保护费的菜市场摊主,砸过店的烧烤摊老板,还有被他骚扰过的女孩的父母。

彭泊是个孤儿,收养他的邻居老太太有偏瘫,五年前就因为失去行动能力住进了养老院,警察找过去的时候发现根本不能和她沟通,遂作罢。

市局抓住这个机会整顿宁州市容,把角角落落都打了一遍,扫出不少灰尘。

这件事到此就为止了,人们很快忘却,忙着继续生活,要学习,要工作,而经历的归宿就是被压缩成令人悲伤愧怍或者啼笑皆非的印象,夹到记忆中去。

一年后。

西安,初雪。

虞岁穗在西安办了一个画展,开馆一时门庭若市。

张栩生荣升中校,在空军飞行竞赛中又拿下一顶金头盔。

下午虞岁穗开车送特意来捧场的杜丛登上前往巴黎的飞机,然后再赶着落日去阎良接张栩生下班,他们要一起到殷天阚的新房吃暖房饭。

殷天阚在下半年的时候终于和女友郁明月结了婚,郁明月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头很好,和殷天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着,殷天阚又恢复了乐天的哈士奇做派,经常在队里炫耀妻子对他工作的理解和现在种种恩爱。

每当这个时候只有张栩生能淡定地八风不动,晃晃头说那又怎么了我也有老婆疼。

虞岁穗把车停在试飞院附近,梧桐叶落了层霜似的,门口鲜花围绕的战机雕塑蓄势勃发地朝向淡粉色的晚霞。

她拢了拢羊绒围巾,探着脖子往里看见张栩生正朝这边走过来。

张栩生穿着挺括的藏青长衣,迈步的时候衣服下摆往两边动,西裤若隐若现,他知道虞岁穗对漂亮褶皱的隐秘喜爱,所以换衣前刻意熨烫过。

他看到爱人的身影就不由露出笑容,擡手招呼:“岁穗。”

等张栩生走过来,虞岁穗挽住他的手臂,又顺着往下与他十指相扣,两枚银环婚戒相互摩擦,染上彼此的体温。

张栩生握着她的手塞进大衣口袋:“不爱戴手套没关系,我给你暖暖。”

虞岁穗很自然地依在他身边和他并肩往前走:“上次买的那副手套戴了才一星期,就几天没和你拉手,你就在扔垃圾的时候偷偷拿去丢掉了不是吗?”

张栩生咳嗽两声。

他摸到虞岁穗腕间的翡翠镯,顺势就把话题挑开:“不是收起来了么,怎么又戴上了?”

虞岁穗说:“我的第一场单人画展,带它来看看。”

张栩生说:“要是冰的话就不戴吧。”

“不冰,”虞岁穗觉得好笑,“那下次我戴之前先让你捂捂,捂热了我再戴。”

见她笑,张栩生也笑了:“好。”

今天吃饭的人多,还是按规矩,大家一起做饭,周亮锋连连夸赞殷天阚家的开放式厨房真是好使。

杨翀忙着颠锅,嘴还停不下来:“相当敞亮,等会儿走了扯两根麻绳给周队背回家去。”

“嘿你个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