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很多叶清的事情，人挺懒，不爱做家务，但做事靠谱，有主见，独立，还知道她……没有交过男朋友。
后来他找人要到了叶清的课表，没课的时候便去旁听。他也不挑显眼位置，每次都戴着厚厚的口罩，似乎真的只是来上课。
半学期过去，最初的勇气已经化为灰烬。越是了解她，就越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和她之间巨大的差距——她很洒脱，爱笑，身边永远不缺朋友。而他，算不上孤僻，但也绝对不讨喜。
不然怎么会他都在跟前晃悠这么长时间，她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少年感到有些沮丧，他觉得自己太过低微，配不上她，但让他就此放弃，又不甘心。
总得……
跟她说上两句话吧。
实验室的师兄给他出主意，让他把学生证扔去叶清必经之路，再在附近假意寻找，等她捡到了自然会主动问他，到时候再请她喝个东西表示感谢，这一来二去不就认识了。
穆川：……虽然有点土，但他决定试试。
隔天放学，穆川算准时机准备扔学生证，就见不远处已经有人这么干了，那学生证显眼的不能再显眼，偏偏叶清一眼没看，一脚踩了过去，头也没回。
那人也不气馁，捡起学生证往兜里一塞，厚着脸皮追了上去。
穆川怕那人做出过激行为，脚下一转，快步跟了过去。
没走几步，隐隐的交谈声传了过来，隔着两排银杏树，穆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叶清口型动了下，那男生就低下脑袋，丧着脸走了。
穆川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她，大概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叶清很快察觉，她扫过来，又轻飘飘收了回去。
但就这一个遥远的对视，让他心底没由来的生出几分微妙的自信——试试吧，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差劲，说不定这件事也没他想象那么难。
给他出主意的学长又提出建议：号码得亲自要，才显得有诚意。
于是劳动节前一晚，穆川特意打扮一番，去教学楼等叶清下课。他本来已经想好，等她走到人少的地方，再过去要联系方式，如果气氛不错，最好再来个自我介绍，让她心里有个初步印象。
谁知等到一半，天空闪过一阵雷鸣，很快下起了大雨。
下课铃打响，一道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中快步走出，唰地撑开伞，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冲进雨里，一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穆川愣了两秒，想也没想追了上去。
大雨滂沱，他甚至都没等到叶清走到人少的地方，就急忙拦住了她，也幸好雨大，周围行人匆匆，没有多给停留的两人一个眼神。
叶清撑着伞仰头看他，没说话。
穆川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耳尖透着红，“可能你觉得有点唐突，但其实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请问你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你伞呢？”叶清答非所问。
“没带。”
她嗯一声，接过手机，把号码输进去，然后还给他，笑着说，“赶紧回去洗个澡，别感冒了。记得打给我。”
后面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他加到了叶清的微信，从聊天到通话，从见面到约会，再到后面他表白，叶清毫不犹豫答应。
两人的关系，穆川看似占据着主导权，实际早被叶清拿捏死死的。
叶清大三这年，穆川组里的研究项目获奖，他将丰厚的奖金交到叶清手里，提出了同居。
他已经想好了，虽然他现在积蓄不多，但他已经在努力，手上两个项目加投资，他应该能在叶清毕业前买上房，然后订婚。
但叶清很快拒绝了。
理由是她没做好准备。
“你难道没想过我们的以后吗？”穆川问。
叶清莫名其妙：“同居跟以后有什么关系，只是不住一起，又不是分手。”
“我知道你从没想过这些，也不想跟我结婚，但我……”他有点说不下去，上次她和朋友打电话，他都听见了。
叶清更加莫名其妙了，怎么突然扯到结婚去了，“什么不想和你结婚？”
见他抿唇不语，她叹口气说，“你没发现吗，你现在的生活完全只围着我转，我生气，我做错事，你从不敢多说什么。我知道你想在我心里留下好的印象，但穆川，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连你家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们又怎么谈以后？”
穆川低头看着她，“我那些过去……没什么好说。”
“我不是要一个完美无瑕的你，而是真实、坦诚的你。你先想想吧。”叶清把卡还给他，头也不回进了宿舍。
穆川盯着手里的卡，心中十分不安。他的确应该把基本情况交代清楚，但他生父不详，养父精神异常，母亲最后还和人私奔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且不说她能不能接受，如果真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她父母是否会介意他的出身，是否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他，他不清楚，也没把握。
被叶清冷落三天后，穆川终于受不了，想着完蛋就完蛋吧，反正他的情绪从来都是她一句话就能支配的。
只要她愿意，他怎么都能娶到她的。
当天出了实验室，他连形象都没来得及打理，就直奔教学楼找人去了。
刚走到楼下，就见叶清从教学楼走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面生的高个男人，两人有说有笑。
那瞬间，他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把叶清从男人身边拽走，带她回了自己租的房子。这个房子很小，采光也不好，唯一一张床只躺得下一个成年人。
他把叶清压到床上，发狠地吻着她，到后面两人缠在一起，乌发和汗水交织，他将脑袋埋在她颈窝里，艰涩地说着家里那点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过于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怀中叶清略带心虚的眼神。
那天晚上，两人脑袋抵着脑袋，盖着同一床被子闲聊。叶清枕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其实我觉得你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搞得我每次都忍不住逗你，但又怕玩过了，惹你伤心。”
她翻个身，又说，“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我既然喜欢你，就肯定不是只看脸那么简单。像你之前提的结婚，我现在的确没想过，但我也没有不愿意，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比起爱我胜过爱自己，我更喜欢你先自爱，才爱人这种顺序。”
穆川听完沉默了。
过去二十多年，没有人教他怎么自爱，怎么爱人。他生在畸形的家庭，做过最多的就是付出和妥协，哪怕生活遇到问题，他也从不指望别人。
交际对他来说是很费力气的事情，若非必要，他平时宁可一个人待在房间。独处让他感到自在。
但叶清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在他眼中，她就像活在阳光下的风，自由，温暖，无拘无束，也抓不住。他真怕这阵风卷过去，就不会再回来。
所以他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竭力给她最好的，但今天看来，这似乎不是她想要的。
穆川亲亲她额头，“哪有人嫌弃别人对自己太好。”
“这不一样。”叶清说，“你是我的人，我当然想你变得越来越好。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单方面付出迟早会累的，我不想这样，也不想你那么累。”
“比起自我调节，我更希望你难过的时候可以向我诉苦，或是发泄出来。自我调节固然重要，但自我消耗久了心是会麻木的。像今天这样就很好，不开心你就直接表现出来，这样我才知道我是不是惹你伤心了。”
穆川偏开脸，哑声道：“好，我努力学习。”
叶清满意点头，“睡吧睡吧，等你合同到期，咱们重新找房子。这床太小了，我每次来都睡不好。”
穆川弯着唇，又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好，住一年，等你明年毕业我就带户口本上门娶你。”
“我可没说我想早婚……”
“你睡了我，总得负责吧。”穆川可怜兮兮，“我答应你一件事，你答应我一件事，咱俩今天就算扯平了。”
“大哥，别闹了。”
“……”
“行行行，嫁嫁嫁，毕业就嫁，你不娶我就跟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