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川番外
穆川第一次注意到叶清，是在学校图书馆。当时临近期末，图书馆变成香饽饽，一天下来几乎座无虚席，都在低头苦学。
他那天来得晚，只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找到一个座位，这个位置估计还是管理员临时收拾出来的，桌高凳矮，加上墙角凸起，挤得他无处伸展，看书还好，要写字的话就只能缩着腿弓着腰。
叶清是晚上来的，她挎着包，手里拎着一把小板凳，就这么随意地展开，坐到了他桌边空着的地板上。
墙角位置局促，虽然叶清坐的很边，但其实和穆川也才隔了一臂距离。
不知是她存在感太强，还是他看书久了专注力变差，总之她坐过来之后，他捧着书，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没一会，胳膊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偏头，对上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她压低嗓音问，“同学，能跟你借支笔吗？”
穆川没应声，从笔袋摸出一支水性笔递过去。
“谢了。”叶清接过笔，戴上耳机，把笔记本摊在腿上，开始默写单词。
第二天下午，穆川和往常一样前往图书馆学习，大部分位置基本满了，只有几个靠走廊的位置没人坐。他犹豫片刻，走到昨天的位置坐下。
她坐在前一排，正和旁边的人低声交谈，见他坐下，她转过身把笔还给他，笑道，“不好意思，昨天忘记还你了。”
“没关系，你拿去用。”穆川垂眸看一眼，没接。
“今天我带了，谢谢你啊。”叶清放到他桌面，回过身，重新戴上了耳机。
他漠然点头，摊开昨天没看完的书，继续翻看起来。
图书馆靠后这几排的桌椅大概是临时加的，都挨得紧，前面的人稍微动一下，他的桌子都会被带着晃动。
连续晃动几下之后，穆川擡眸往前看，只见前桌的人刚才还戴着耳机背单词，现在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肩膀时不时抖动两下，带着他的桌面也跟着不停晃动。
他默默把书拿起来看，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选择靠走廊的位置。
好在她很快就消停，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中。
到了傍晚，外面突然下起大雨，电闪雷鸣，一时半会应该停不了。穆川午饭吃的晚，这会还不饿，他打算等图书馆关门，再回去宿舍吃泡面。
前面的叶清转过来，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桌面，“同学，我看你包里带了伞，能借我用会吗？”
穆川看书正看到关键，闻言头也没擡，只扬了下下巴，示意她自己拿。
叶清拿了伞，和朋友打声招呼，风风火火地朝外面走去，一下就没影了。
等她再回来，两只手拎满东西，外套还湿了大半，她把其中一份盒饭放到穆川桌上，“伞我放在门口桶里，你走的时候别忘了拿。”
穆川愣了下，推回去，“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吃，你拿走吧。”
“打都打了，你不吃浪费了。”叶清脱掉外套，顺势戴上耳机，不再等他回话。
他抿抿唇，一时感到无措。好在后面的时间，她都没有再转头搭话。
等到晚上八点，雨停了，前排的人起身离开，他才收起纷乱的思绪，慢慢收拾东西，顺带拎走那盒饭。
隔天下午，穆川走进图书馆，又在角落看见她，他在原地定了片刻，转身往外走，过会拎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重新走进来。
他把咖啡放到她桌上，什么也没说，走到后面位置坐下。
叶清这人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收下，还转头跟他道谢，“谢了，正好渴了。”
穆川低低地嗯了声，等她转回去，才摊开书包，一点点把东西拿出来。
就这么相处了三天，第四天开始，大部分院系进入考试周，来图书馆学习的人明显减半。
穆川看着一排排空座位，鬼使神差地走到那个角落，但这天之后，叶清却不来了。
考试结束，学生们拖着行李，陆陆续续离校回家。穆川没家可回，他像往年一样提交留宿申请，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每天宿舍学生家两点一线跑。
就这样跑了半个月，腊月这天，女主人给他结了工资，十分抱歉地告诉他准备带孩子出去旅行过年，暂时不请家教了。
穆川点点头，换好鞋就往外走，一句抱怨没有。
女主人心中本就愧疚，见他毫无怨言转身就走，更是过意不去。
她和穆川谈的时候是说三个月，所以也按着三个月量大的说法，把补习费往下压了压。现在家中计划有变，短短半个月就把人请走，怎么说都是她失约在先。
看着少年利索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想到朋友前几日还让她帮忙问穆川能否腾出半天时间给她家孩子也补补课，她赶紧追出去叫住人，问过他意见后，把联系方式推了过去。
翌日清晨，穆川穿戴整齐，带上提前准备好的高二复习资料，前往学生家里。
开门的是学生父亲，他穿着围裙，听他解释身份来意后，赶忙侧身让人进了屋。
屋里开了暖气，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煎饼香味，穆川换好鞋往里走，看见瘦小的姑娘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坐在饭桌前，显然刚醒没多久。
她蔫蔫地叫了声老师好，埋下头快速进餐。
小姑娘比他以往带过的学生都要听话乖巧，就是成绩一般，主要可能是反应太慢，一道题他要讲三遍，她才能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这样做。
好在人勤奋，也爱学。一周不到她就打牢了公式基础。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贴上了新对联，小区户外音响播放着喜气洋洋的音乐，给年尾又添了几分热闹。
穆川和学生家长谈好，补到年二十七就休息，等年后再来补到开学，后面就固定周末来。
大人是这样打算，小姑娘却没有这个心思。这天见她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时间，似乎在等什么人。
穆川放下笔和她商量：“要不今天先上到这，明天我早点来，把今天没上完的课时补回去。”
学生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她一边收拾文具一边跟他解释，“是我姐，她说等会接我去玩，估计在路上了。我洗头换衣服要点时间，怕她等久了。”
这边刚说完，门铃正好响了，穆川见她一时半会收不完，便起身去开门。
看到来人，他愣了下。
叶清也愣了，她往后退了两步，确定门牌号没错，才笑着打招呼，“这么巧。”
没等穆川说话，里面传来清亮的声音，夹着一点兴奋，“姐，你坐会儿，我洗个头马上出来！”说完，砰一声把门关上，全然没想起穆老师的东西还在卧室里。
家里没大人，叶清轻车熟路找出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水喝，“你就是姑姑给她找的家教？”
穆川嗯一声，没话了。
叶清端着杯子坐下，打开电视，见他安安静静也不玩手机，又问了句，“你着急走不，不然我进去帮你把东西拿出来？”
“没事。”穆川看一眼时间，摇头。
叶清看他一眼，没再主动搭话。
第二天早上，穆川接到学生电话，说要请假一天，理由是叶清这丫的骗她出门居然是带她爬山，她现在累得手都擡不起来，更别说写字了。
穆川批了假，听她在电话里絮絮叨叨抱怨表姐不仁道，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原来她叫叶清。
就这样接触了四次，正儿八经的话都没和人说过一次，他就上了心。就是这么奇怪……又廉价。
人多的时候，他的视线会不由自主地寻找她的身影，看见了就多看两眼，看不见也没关系，后面时间长了，远远的窥视已经无法满足他。
也不知道被什么驱使着，他开始频繁出现在叶清视线里。
但寒假到开学，这中间间隔时间太长，她似乎已经把自己忘了。有时候在食堂偶遇，他鼓起勇气坐到她对面，她也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倒是她表妹，知道两人是校友后，会时不时在她面前提起叶清。有时候一句带过，有时候是一段带故事的吐槽。
穆川认真听完，她的形象也在心里变得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