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达芙妮回答她便自顾自道:“这个实验很早就开始了,我只不过是后来入伙而已。反正这些哑炮,默然者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能物尽其用”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没有足够的金子,没有足够的钱财,你以为利亚能像现在这样还算正常地在霍格沃茨学习生活直到贝尔纳告诉我…利亚的病可以从默然者身上解决,只不过需要更多资金支持….”
“闭嘴!”达芙妮尖声叫道,“不要说了!你不知道吗他们在制造武器!制造武器啊!”
她的声音陡然软了下去,近乎于哀求一般拉住父亲的手:“爸爸,求求你,求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生死自有天命,这样能有什么好结果爸爸,收手吧,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收手,收手….”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如同魇症了一般重复道,“格林格拉斯百年的辉煌怎么办那个人回来后你和利亚又跑到哪里去。”
达芙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那个和蔼儒雅的父亲,最为重视的还是格林格拉斯这个姓氏的延续,其次才是她和阿斯托利亚的安危。
他在意的究竟是一个空荡荡的姓氏,还是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人
“小迪,你理解我的,你理解我的,”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抓住女儿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默然者那边已经有曙光了,利亚也得救了,我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更尊贵的地位。”
达芙妮想将手从自己父亲手中抽出,却发现怎么也没有这个力气。似乎有千言万语涌到唇边,每一个即将蹦出的字都在怂恿她必须再次劝告父亲。
然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开自己父亲殷切的目光,无力地说:“只要你想做,爸爸。”
她第一次发现她的力量相比于父亲来说是如此渺小。在霍格沃茨的四年时光更像是一场为她精心编织的童话,当她尚还沉浸于其中的时候,熟悉的父亲早已消失。
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的父亲。那慕羽呢那个让她感觉越来越复杂的朋友
她是否在更早的时候就走出了童话
“你和慕羽,”她擦了擦眼泪,最后一次质问自己的父亲,“有没有合作”
在提到慕羽时艾伯特刹那间脸色阴沉得可怕,却立刻在女儿面前收敛,冷淡道:“没有。”
达芙妮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家的又是怎么登上火车的。
“小迪,你还好吗”
她原以为自己会渴望逃离已经变得陌生的父亲,回归这座温暖的城堡。然而当她真正走下特快列车从小径上远远望着这座巍峨的城堡时却又裹足不前。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阿斯托利亚。
难道直接告诉她,她们心目中伟大的父亲借着为她治病的幌子与虎谋皮满足私欲
达芙妮想都不敢想。
她只能勉强对着问候她的沈栖桐笑笑,如果说好她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是这个一向心思敏锐的朋友。
她们相处时间短暂,甚至达芙妮最初接近她也是别有目的,然而就是这么几个月的相处她们之间却已经挖掘出了太多相似的地方。
同样出身古老的家族,面对不可抗拒的历史,甚至两人同样需要面对逐步变质的至亲。
“一起走走”沈栖桐没有戳穿达芙妮笑容背后的脆弱,只是轻声发出了一个邀请。她火红的斗篷上染了一层薄霜,看来也在城堡前站了许久。
达芙妮无声地点点头,她们一起漫步在被复上一层积雪的草坪上。一时间只剩下靴子踩在草坪上的咯吱声。
“不用遮掩,小迪,”在她们即将走到黑湖岸边时沈栖桐忽然轻柔地说,“我对这样的痛苦感同身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触发了什么一样,达芙妮一直隐忍的眼泪夺眶而出,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她面对着辽阔的黑湖从小声低泣到逐渐放声大哭,好像要将所有积压的委屈一股脑倾倒入湖水中。
“哭什么”沈栖桐平静地递给她一张手帕,“不要哭。”
她平淡的语气中蕴藏着最令人安心的力量。达芙妮接过手帕,泪水很快便染湿了大半张帕子,她这时才发现沈栖桐的眼眶也通红。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她也哭过。
两人不需要过多地询问便已经清楚她们大概拥有相似的遭遇。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不知道….”达芙妮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喃喃自语。
“做出选择,”沈栖桐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知道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小迪。”
“你想让我,让我….”
忤逆父亲。这是她没有说出口的词。
“你至少还有妹妹,”沈栖桐闭上眼,她按在达芙妮肩上的力道好像沉了几分,“利亚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将她当小孩子。你越是将她当小孩,她成长得只会越迅速。你们都是彼此的依靠。而我….除了心中的道,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她眼下唯一的路便是循着心中坚持的道走下去,站在从前家人的对立面战斗,无望地奢求着她的战斗能够延缓家人踏入陷阱的步伐。
“这需要足够的勇气。我是一个斯莱特林,不是格兰芬多,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这么多勇气。”
寒风将泪水风干,达芙妮的语气中全是迷茫和不确定。
“你爱利亚吗爱你的父亲,爱你的家人吗”沈栖桐问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多余的问题。
“当然。”达芙妮毫不犹豫地说。
“那么这和你在哪一个学院又有什么关系”沈栖桐接过达芙妮手中的帕子温柔地为她擦拭最后残余的泪珠,“爱能给予人强大的力量。小迪,世界在发生难以想象的剧变,如果再不做出选择,我们所爱的人最终都将泯灭在可怕的新秩序中。”
她凑近达芙妮对着她轻柔地耳语着什么。这样温和的语气却一点也没有安抚到达芙妮,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的爱,至始至终都是用来守护想守护的人,坚定自己的道义,而不是去侍奉一个虚无的形象,填补永远无法满足的沟壑,比如私欲,比如野心,比如权力,”沈栖桐总结道,“所以,小迪,仔细想想吧,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守住内心的信仰,也为所有我们爱的人守住内心最后一道光。我会一直期待你的答复。”
她紧紧握住了达芙妮颤抖的手。
“还有,好好和利亚谈谈,你们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姐妹,彼此之间不需要以保护为由隐瞒什么。”
慕羽终于从达芙妮混乱零散的记忆中退出来。她看着陷入浅眠的达芙妮,或许连达芙妮自己都不知道,在潜意识中她已然做出了选择。
“你做出了选择,了不起的选择,我敬重你,”她坐在床边梳理着达芙妮散乱的长发,目光却望向了窗外幽深的湖水,“为了爱….可惜你们所拥有的爱只能奉献给神灵、奉献给全新的秩序,崭新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时代。如果不能….”
她的动作越发轻柔,看着达芙妮的眼神没有一丝感情:“我还是很善良的,愿意成全你们的爱。爱因死亡而伟大,因停滞而不朽。我给予你们这个机会。”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达芙妮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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