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出去？”陈凛狮问。
“买菜。”陈民安答得简单。
“我也去吧，”陈凛狮挠了挠头，又说，“我去穿个外套，你等等。”
“哦，行吧。”
寒风凛冽，陈凛狮身上的衣服只能勉强抵抗住一半的低温，剩下的另一半随着衣服间的空隙已灌进身体。
他耷拉着眼皮，脸上无精打采的。
昨晚上他在熬夜赶作业，那些小山似的的试卷一直压在他的心里，直到现在才有一点时间去处理。
“困就再睡会儿啊。”陈民安看他满脸困倦，于是出声说道。
“不困了，”陈凛狮甩了几下脑袋，“买什么菜啊？”
“你想吃什么？”陈民安把问题抛给他。
“都行……”陈凛狮答得随意。
陈民安瞥了他一眼，说：“好好想想，这可是年夜饭的菜。”
“年夜饭……”陈凛狮觉得这个词距离自己很遥远，再说了，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讲究了？
“啊！”陈民安很郑重地回答，“年夜饭。”
“你想吃什么啊？”陈凛狮反问他。
“我先问的你！”
跟他讲话怎么那么累？
陈民安捏紧拳头。
“我不知道啊，”陈凛狮木讷讷地说，“随便吃点就行了啊，谁会特地去想买什么吃啊。”
“这是年夜饭！”陈民安再次强调。
“嗯……年夜饭怎么了？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啊，倒是你，干什么突然张罗起这东西来了？”
“水电费交了？房东就是这几天收的。”
陈凛狮提醒他。
“交了……前天就给他了！”陈民安不耐烦地回答，这家里到底谁做主啊？
再穿过这条小道就到最近的菜市场了，真是到了过年的时候，连这么偏僻的小路都人满为患。
“你的钱够吗？”陈凛狮担心地问，“要是不够我那儿还有一点。”
应该能匀出来，不过他打算买点资料的……光靠学校发的那点题目远远不够练习。
“……你好烦呐，”陈民安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没工资。”
“你工资很高吗？”陈凛狮奇怪。
“懒得跟你说！”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陈民安实在想不通。
人声鼎沸的菜市场里热闹得不行，叫卖声和行人嘻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寒冷的空气里多了些暖意。
“嘿！”
“老陈！”
“你也来买菜啊！”
一张憨厚的脸出现在陈民安眼前，他很快认出这是一起在仓库上班的工友老斌，他欣喜一笑，说：“是啊，你也是买菜！”
“对啊，”老斌举起手里的几个大袋子，“做年夜饭嘛。”
“呦……”陈民安一眼就看出袋子里的鸡不错，“这鸡好啊。”
“可不，”老斌用下巴指指不远处，“那买的，便宜！是人家乡里人来卖的，都是土鸡，要买赶紧去，生意好得不得了啊！”
“再晚会儿该没了。”
“走走走！买鸡！”陈民安囔着，刚擡起脚，又突然想起来陈凛狮还在身边，这小子沉默寡言的，差点把他忘了。
“我同事，叫叔叔。”他用手肘撞撞陈凛狮。
陈凛狮回神，后知后觉地叫：“叔叔好。”
“你儿子？”老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
“我儿子。”陈民安颇有几分得意，陈凛狮没别的优点，就是长得像他。
“呀！”老斌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凛狮好一阵，然后兴奋地说，“你儿子是不是太俊了！一表人才啊！”
“像我……”陈民安拍拍胸脯，“但也不全像，还差那么点。”
陈凛狮被瞅得头皮发麻，还是头回被人这么看呢，他缩了几步，把半个身子藏在父亲身后。
老斌好笑地别了陈民安一眼，又跟着问：“上学呢吧，哪个学校啊？”
“二高。”
“高中啊，高几啊？”
“高三了，马上高考。”
“高考，那指定没问题，我看他长得就像那学习好的。”老斌夸赞。
“也还行，”陈民安故作深沉，“就数学好点，初中就拿满分。”
陈凛狮看看他，心底七上八下。
“那可不得了！”老斌看向陈凛狮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欣赏，“现在好多学生数学都差，我儿子就是，怎么学都不行！”
最后寒暄了几句，两人拜别。
卖鸡的大爷那儿人挤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多余的。
“咳……”陈凛狮清清嗓子，告诫他，“你不要乱说行不行？”
“我乱说什么了？”陈民安不快，他老这么一副讨打的样子。
“就刚才……”陈凛狮板起脸，像块冰坨子，“你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跟人家乱讲，什么学习好……你故意挤兑我吧。”
“嘿……”陈民安挺直腰板，直愣愣说，“我哪儿说错了？你是不是初中数学拿满分？就初二期末那回啊。”
“就那一回，有什么必要讲。”陈凛狮别过脸去。
“还有啊，初一，第一回月考，你数学也是100啊。”
“初中数学满分150……”陈凛狮闷着声，那反而是个不怎么样的分数。
“嗯……”陈民安陷入窘迫，但他很快调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反正我记得好几次，不止一次。”
“切……”
“你初三，”陈民安慢悠悠地开口，“生病那回，也是满分。”
“数学。”
气氛有半秒的沉静。
“哦……”
“你说那次。”
“你怎么会记得？”
陈凛狮垂眸，他受伤那回，惊愕里而又无所事事的他只能勉强自己钻研课本，在一次中考模拟考里拿了满分。
“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民安把问题还给他，“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行了，买菜吧。”
刚说完这句话，卖鸡的大爷就大吼着告罄了。
两人面面相觑。
“排骨也行。”
“排骨也行。”
他们异口同声。
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