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电话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雨。
它的降落让最近燥热的闲静得到缓解。
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其中,丝毫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阻挡脚步。
“是你让凌大阳打电话给他的吧?”陈民安喝下一杯啤酒,转而看向对面的老何。
老何摆弄着烤架上的烧烤,漫不经心地答:“知道挺多啊。”
大阳这死心眼的小孩一开始还不肯,说他无情,让狮子哥去那种伤心地方。
“呵,”陈民安笑笑,一改以往的吊儿郎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我以为你只知道那个女人呢。”玩笑似的话语,也只有从至交好友的嘴里说出来才不让陈民安应激。
那个女人。
陈凛狮早年离开的母亲,她走时孩子才几个月,连妈妈的样子都还不记得。
这么多年过去了,杳无音讯。
陈民安笑了笑,算是回应。
只是个简单调侃的话题,老何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太多,他拨弄了几下正在烤架上滋滋作响的烤串。
“吃个,好了。”
他捡了几根品相还不错的给陈民安递过去。
“他是个天才,就是不太适合这个大环境。”
“只是……”
“太残忍了……对狮子来说,不能踢球这件事实在太残忍了……也很令人痛惜。”
老何无奈又愤恨地摆头,如果可以,他宁愿受伤的人是他,而不是陈凛狮。
陈民安没说话,只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你知道的,他在球场上的表现。”
“要不是因为……”
话到这里,老何就不忍再讲下去,他狠狠灌了一口,苦涩辛辣。
“哼……”陈民安哼了哼,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别跟我装,狮子拿新人奖那回,你没来啊?我怎么记得那会儿看见有个人很像你呢?”老何揶揄道。
陈民安侧了侧身,没答话。
“还有……”
“我们跟兄弟市闲宁踢那回,你也在吧?我还看见你跟一个女的聊天,说得挺开心的。”
“什么?”陈民安暴躁砸下手里的酒杯,“我哪有?那是个男的,人家留长发!我跟他讲那是我……”
“我儿子。”
声音放低,说得有几分心虚。
“呵呵,”老何笑了两声,笑里掺杂了些别样的情绪,“其实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过了好久了,是吧!”
“好快,现在狮子都去念高中了。”
“中考完填志愿的时候他来问过我,是一高好还是二高好,带他这么久,我了解他的成绩,他很聪明,一边踢球一边念书还能拿不错的分。”
“跟那些傻小子完全不一样。”
“高中嘛,当然一高好了,我也相信他能进一高。”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年划分数线的时候老何特地看过,陈凛狮的分数能进一高。
“可他跟我说要去二高。”
“你知道为什么吗?”
被问到的陈民安望望他,沉默以对。
“他说从家里去二高只用转一趟车,去一高的话,就要住校了。”老何说完这句话便深深地凝视起陈民安。
“他快高三了,民安。”
老何慢吞吞地说。
陈民安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饮下。
“不喝了。”
“?”老何一脸疑惑。
“我托人找了点活儿,今天要过去办手续。”陈民安往外看了看。
雨仍在。
老何愣了愣,随即问:“干什么的?”
“管仓库的。”陈民安回答。
“在哪儿啊?”老何追问。
“工业园那边。”
“环境怎么样?跟你上班的那些人呢,好不好相处?见过老板了?你说今天过去办手续,去签合同还是别的?”
“好了!”陈民安打断老何。
“你不知道,现在骗子很多的,稍微不注意就被骗了!”老何说得振振有词的。
陈民安拉起个笑,说:“我一个瘸子,他们能骗我什么?有人要就不错了……行了,不喝了,喝多了误事儿。”
难得他有一天会觉得喝酒不好。
“下回我请你。”
“先走了。”
说完,陈民安便起身往店外走去。
“还下着雨呢。”老何拉住他。
“我坐公交。”
“我送你,我今儿开了车,”老何说,接着扭过去头叫服务员,“服务员,过来结个账,顺便把东西给我打包了。”
陈民安看看好友,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窗外的雨点还在持续,盖着水的玻璃把外面的景象都扭曲了,以至于什么都看不清,但陈凛狮还是依稀能辨认出这里。
他上学必须要过的转站点。
公交车。
记忆滑落,滑到某个清晨朝日。
沉思地垂下头。
没几秒。
“狮子哥。”身旁的凌大阳把快要失神的陈凛狮叫回来。
“嗯?”陈凛狮挑眉。
“今天感觉怎么样?”凌大阳问。
“感觉……”陈凛狮喃喃,“完全没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