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民安从衣兜里掏出十块钱非常随意地丢给他,但对方愣在那儿,不接也不说话,一张脸垮得他像他爹。
“这是我的钱!”陈民安无奈又火大地强调,“我自己的!”
“你跟人要了多少?”陈凛狮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音量质问。
“你管挺宽啊!还管起你爹来了?”陈民安瞪着他。
陈凛狮没看他,冷冷地回道:“我不想管的,谁让你是我爸!不该拿的钱就不要拿,不该干的事也不要干。”
“要吃什么?”
陈民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甩了个脸子过去,生气地说:“吃什么吃,气都气够了!”
“那你饿了我再去买。”
他完全没在意自己父亲那张铁青的脸。
思绪又沦落,在茫茫的光里,在深不可测的海里,在这世界的任何一处……
……
医院是陈凛狮最近最不喜欢的地方,它既无聊又冷清,只有孤独是底色,他在病房的窗口度过最漫长的夜晚。
也在窗口见过月亮圆缺的模样。
陈民安的伤说重不重,可说轻也不轻,前前后后折腾了快要半个月才好得差不多。
但也不算好。
不过受不了这种氛围的人不仅是陈凛狮,还有他的父亲陈民安,他在医生说大致痊愈后就执意要出院。
谁劝也不管用。
出院那天大阳还给陈凛狮来过电话,听讲他爸出了车祸,说要来医院这边看看,没等他说他们已经出院,大阳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结果自然是扑了空。
家里好久没人呆了,陈凛狮把陈民安安置后就着手打扫,家务事繁杂,他的时间不多,一会儿还要做晚饭。
尽管他还在对陈民安讹诈康心月的事情耿耿于怀,可在照顾父亲这件事上却做得事无巨细。
他不知道她拿了多少钱给父亲,但并不重要。
无论多少都昭示着他们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当然要还,他在医院里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了,他要努力打工把钱还给她,明明她这么心底善良。
可……
烦恼涌上心头。
他该怎么给她?
是他亲手把她给的电话号码丢掉的,垃圾袋他走时也顺手带走了,只因为那时的他正在气头上,他为父亲感到汗颜。
下一次见面?
会有么?
莫非上天还会安排?
他黯下眼色,假如真的有,那么他就跟她要电话。
如果真的有的话。
用什么理由?
“狮子!”
“你的电话!怎么叫你都不答应啊!”
陈民安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陈凛狮面前,把他叫了半晌的电话递到他面前。
直到现在,陈凛狮才彻底回神,他用力掩去眼底的心虚,看见眼前的父亲,他拧眉道:“你就坐着吧,起来干什么?”
“你电话,”陈民安把手机往他面前又递了递,“想什么呢?大阳的,打好几个了。”
“哦……”陈凛狮把手里的扫把放到一边,“我先扶你过去。”
等把陈民安扶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后,陈凛狮才把电话回过去,凌大阳接得很快,好像就等着他。
陈凛狮一边接电话一边拿上扫把继续扫地。
也没什么大事,凌大阳说了那么一箩筐的话总结下来就是想让陈凛狮陪他去球场练练球。
这种事他很少提,刚才讲话的时候还吞吞吐吐的。
“算了吧,”他接上凌大阳的话,“我这里也走不开,不去了,你自己去好了。”
“再说了,你在队里还没练够?”
坐在沙发上的陈民安大概也清楚了凌大阳打电话来是为什么。
“大阳约你踢球?”他问。
陈凛狮看看他,点了下头。
“真去不了了……”他还在拒绝,凌大阳也还在那边哀求。
“想去就去呗。”陈民安说。
“要是我去了,你在家怎么办,脚又没好完,不方便……”
陈民安扯了个笑,无所谓地开口:“这脚早就不方便了,这差这会儿?我记得你们以前经常在一块啊,反正也没事……”
因为早年的一些意外,陈民安成了瘸子。
陈凛狮惊诧地望向父亲,他感到有些意外,但又不觉得很意外。
话筒里的凌大阳听见陈民安的应允,立马兴致勃勃地说:“你看看,叔都同意了,那你就来吧,明天早上公交站见面啊!记得啊!别不来!你要是不来我就来你家逮你!”
陈凛狮还没来得及说话,凌大阳就单方面断了电话,他看着手机屏幕,喃喃道:“喂,我很忙的……”
他性子总是这么急急燥燥的。
“他难得回来一次嘛,”陈民安插话,“他是在省队是吧?”
“在省队,”陈凛狮把手机放回客厅充电的地方,才讲几分钟电话而已,就去了百分之二十的电,“天天都在踢球啊,又不少明天那一天。”
“你们原来不是总在一起踢的。”
“你也说了,原来嘛。”陈凛狮笑笑,笑容里面有难以察觉的失落。
在一年多以前的原来,绿茵场上的影子也有他一个,不过众所周知的,那是以前了嘛。
与风交织的感觉,他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什么滋味……曾经他对这种滋味爱不释手,可现在舌尖只尝得到苦涩。
“反正你明天又没事,后天才去学校啊……想去就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很随便又有几分不快的语气,但陈凛狮居然听出了一点点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