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
睡得不怎么好,加上生物钟的提醒,陈凛狮醒得很早,他睁眼那会儿窗户外面都还是黑的。
起不来。
哪怕他的意识在催促,他的身体就是重得怎么都动不了。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最终又沉沉地睡下。
这一觉,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起来了起来了……”几声着急忙慌的催促让半睡半醒的陈凛狮不得不睁开双眼,眼皮像黏了一层厚厚的浆糊。
眼前迷茫一片,陈凛狮看见病房的一角,他艰难地动动身体,四肢酸痛。
“干什么……”陈凛狮无力地回答。
“都几点了!”陈民安用受伤的脚蹬了他几下,“还在睡!”
“啧……”陈凛狮抱怨了几声,然后支起身子,浑身都酸得不像话,他刚想捏捏肩膀,父亲又不耐烦地往他身上踹了两下。
陈凛狮没答,其实是脑袋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他在迷蒙中站起来,双腿还是麻的。
忽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混乱的思绪渐渐与现实贴合。
垂眸。
地上落了一张薄薄的毯子,从他身上落下去的,此刻正被窗外照射进来的璀璨阳光抚摸。
“快去打水来!”坐在床上的陈民安吩咐道,“我要洗把脸。”
陈凛狮忍着腰部的麻木不适俯身把毛毯捡起来,他深深地望向父亲,那双清亮的眸子犹如两块最纯粹的水晶。
是他?
陈民安被他看得心底发毛,他板正脸色,没好气地说:“跟隔壁床大爷借的,一会儿还给人家,听见没?”
“昨天你不是回家收东西了?收成这样?”
“哦。”陈凛狮收回目光,淡淡地回道。
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陈凛狮找了脸盆和毛巾,顺手带上自己的洗漱用具准备去公共的洗漱间。
早上从水龙头流出的水还带着夜晚的微凉,凉水的冲击让陈凛狮彻彻底底的清醒,他为陈民安端回一盆水,用以清晨起床后的清理。
陈凛狮刚把湿毛巾递给陈民安,病房门口就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熟悉么?
他有点存疑。
他们无非就是见了几面的陌生人罢了。
是康心月,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穿着正式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她的谁,但陈凛狮能从行为上肯定不是她的父亲。
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但他的眼睛却在那儿黏着了好久,好在没有人在意他。
“李叔,就是这里。”康心月指着陈民安的病床说。
康中红昨晚开完会就催着老李连夜赶回来,想着陪女儿来医院把车祸的事情收尾,谁知没休息几小时,公司那边又要他过去。
无奈之下,只能委托老李代劳。
“好。”老李答。
康心月注意到站在陈民安身旁的陈凛狮,第一眼瞧见的,仍旧是他漂亮的眉毛,她问道:“是你在照顾你爸爸啊?”
今天不是周末啊……他请假了?
她在心底猜想,同时又多了几分内疚。
“嗯。”陈凛狮点头,他接下陈民安递过来的毛巾,立刻埋头下去清洗。
波光粼粼的水面只有他的倒影,以及被一圈圈涟漪弄得很模糊的天花板。
耳边还在回荡,回荡她清脆的嗓音。
“你来干嘛啊?”陈民安好奇地问。
“哦,”康心月解释,“昨天不是说赔偿的事情得看看保险那边么?刚刚我已经跟他们联系过了。”
陈凛狮重新把洗好的毛巾递给陈民安,他摆摆手,表示不再需要。
“哦,这事啊。”陈民安淡淡地答。
“嗯,我今天过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件事的。”康心月解释道。
没陈凛狮的事情,他总不能守着一盆水在这里无所事事,尽管……他想留下听一听他们将要进行的谈话。
他仰头望了一眼陈民安,对方只回了他一眼不快。
“他没去上学吗?”等陈凛狮端水离开后,康心月才问。
“请假了。”陈民安说。
“哦……”康心月了然,她转头往病房门口看去,什么也没有。
关于赔偿具体的事项康心月不是太了解,所以就把接下来的场面交给了随同她一起来的老李。
老李显然是比康心月有经验得多,几句的寒暄和问候后就直接进入正题。
关于赔偿的金额。
这是今天他们过来最重要的目的,只要赔偿确定了,这车祸的事情也就算完了。
陈民安打量他们几眼,他昨天就知道,康心月是个不折不扣的有钱人家小姐,否则他也不会盯上她。
要个几万不成问题,他想这个天真的小姐会忙不叠答应下来的。
“治疗费总是要的。”陈民安大大咧咧地说。
“当然。”康心月马上应承,这本来就是该她负责的。
“还有我儿子的生活费,我住院了,没人给他钱吃饭。”他垂下眸,眼底涌起一股低落的色彩。
……
陈凛狮回来的时候谈话似乎刚刚结束,他听见康心月让她身边那位中年男人陪她去银行转钱。
等他反应过来时,康心月已经走到门口,他们打了个简单的照面,不过是眼眸间轻微的摩擦,和在同一片空气下的呼吸。
他总那么不自觉,在她走出两米远后才知道要收回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