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之愿(3)
卫暄又急又愁。
尽管催妆是迎亲不可或缺的一步,新娘子爱怎么折腾新郎君都使得,可这不符合赵芷雨的性情啊。
难道她还没认出他?
如果她不知道娶她的人是他,她肯定不愿出嫁。
可她明明知道他在登基前就是瑾王,她为什么会迟疑?
他说过她是璞玉,这诗也是明明白白的,难道她还意识不到?
她是陷入什么困境了吗?
卫暄按捺住冲进去的冲动,决定再试一次。
这回他的诗句更加直白。
“朝来赏胡舞,夜时观百戏。
射猎沿山光,策马向天际。
风雨相偎依,天地共游历。
四海连九州,但凭君吩示。
花好开同心,月圆寄真意。
持家无劳神,中馈有侍役。
得获卿笑颜,唯余心所系。
子悲余亦戚,子悦余亦喜。
惶惶问语低,门扇何紧闭?
愿以心相剖,白首共比翼。”
诗毕,赵氏兄弟不淡定了。
这姓卫的实在太会拿捏了,又是赏舞观戏,又是骑马打猎,还不用劳神持家,完了他还要伏低做小,剖心剖肺的,只要是个无知少女都会被他骗了。
恰好赵芷雨就是个无知少女!
果然,他们还没想好对策,就听见吱的一声,房门打开了。
新娘子在丫鬟和婆子的搀扶下款款走了出来。
她头戴花钗冠,身穿织锦礼衣,大袖连裳,画帔流芳,手中持一团扇遮住容颜,让人难以窥视。
但只凭她的身段和步姿,卫暄就认出了她。
她就是赵芷雨。
此时身后的卫昕发出了惊叹:“八哥你猜得不错,嫂子果然长得很高,这样一看好像比我还高!”
他这样一喊,赵氏四兄弟的表情都活像要打人。
而新娘子当即停住了步子,显然迟疑了。
见她踌躇不前,卫暄上前几步,向她走去。
这只是一个梦,可眼前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分不清真假。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竟怀疑起自己成为帝王的那十几年才是真正的梦,而现在是清醒的。
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梦,不然这三年光阴不会如此匆匆而过。
他忽然害怕,害怕这个梦会随时结束。
就像年幼时曾梦见最想吃的牛肉烧饼,眼见快要吃到嘴里时,却被人喊醒了。
如今他一步一步靠近她,她也离他越来越近,他不住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这么快就醒来。
这是一个很好很美的梦,他希望这个梦能一直做下去。
她距他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擡起手,移向她那没有握扇的手,想牵住她。
可他还没碰到她,一条绸带就塞进了他的手里。
原来是赵以城,他将绸带的另一端给了妹妹,然后冲着卫暄喝道:“用这个!”
卫暄:“……”
至于吗大哥,他和她都要成亲了!
最终,在赵氏兄弟凶狠的目光下,卫暄带着赵芷雨走出了赵府,扶她登上了马车。
而他仍骑上了马,绕着马车绕行三圈,宣示了车中女子的归属。
迎亲队伍再次敲锣打鼓,启程出发瑾王府。
话说马车走了后,赵以城又摔碎了一个水缸,踢断了一棵大树。
但卫暄的娶妻之路并非就此顺利。
他们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障车。
一个脸上长满胡子,体格和声线却略嫌稚嫩的男子,带着一群布衣大汉拦在了前头。
“王公家的,要想娶赵家那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先给咱们百姓一笔发财钱!”
两边的路人一听,立即跟着哄闹索要钱财。
卫暄:“……”
赵四郎,别以为你在脸上贴了假胡子,朕就认不出你,你的老婆还是朕给你赐婚的。
话是这样说,钱还是要花的。
待卫暄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将新娘子带回了府上。
两张席子铺在马车之前,赵芷雨一下地,脚就踏在了毡席上。
随后每走一步,后面的席子就被挪到了前面,如此一张接一张地在她脚下传席,直至她走进百子帐。
卫暄的父亲是当今皇帝,母亲是皇后,都住在宫中,而他又已经在皇宫里祭过天地,因此他和赵芷雨只需要夫妻交拜便可。
沃盥后,他们对坐床上,彩果钱币不断撒落在周围,如同满天花雨。
卫暄看着仍以扇遮面的赵芷雨,嘴角一弯,吟道:
“云烟笼月遇清风,雨打绿帘花影重。
不羡顽风与黠雨,我自安守妻娇容。”
这回不像刚才,他只作了一首却扇诗,那团扇便徐徐放下,一点一点露出了后面的容颜。
一朵硕大红艳的石榴花钿侵占了光洁平滑的额头,秀丽含蓄的蹙眉画成了又粗又黑的弯眉,娇憨单纯的无辜眼描成了呆里呆气的圆眼,本来就红润的脸蛋更是像被人泼了一桶胭脂似的,红彤彤的像两轮冉冉上升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