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赵家英烈的灵牌立于祠堂的梨木案上,萦绕于香火的朦胧烟雾中,清晰地镌刻着三代英魂的名字。
以前待字闺中时,赵芷雨每个月都会跟着兄长跪在这里,祭奠先祖,聆受教诲。
她虽是庶出,又是女儿身,但赵家对子孙后代的训诫,无论男女嫡庶都一视同仁。
胸怀家国,心存忠义,男儿要忠君报国,万死不辞,女儿也当明理守志,不辱赵门风骨。
她退去了所有随从,像往日那样跪在这里,希望得到先祖无声的指引。
而在案台的最下方,三郎赵以关的牌位,也静静地立在那里审视着她。
入宫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尽到了嫔妃的责任,严守宫规,尊敬帝后,尽心侍奉,问心无愧。
可最近两年来,她又是如何当这嫔妃的?
她伺候皇帝,却起了独占之心;可当卫暄放下身份求她原谅,想与她亲近时,她又屡屡拒绝他。
她早已失了本心,没有做到尽忠之道。
卫暄是她的君,她却将他当成了丈夫来对待,而错上加错的是,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他的妻子……
阿娘叫她听取自己的心意,去抓紧现在拥有的,争取自己想要的。
可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要是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了赵家的祖训,辱没了赵门的风骨?
她愁思不断,心似浮萍,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
正是烦忧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娘娘。”
赵芷雨转头,看见了大哥赵以城。
尽管换上了常服,幞头袍衫仍遮盖不住他久经沙场的刚猛粗犷之气。
而此时,他的眼里却满含关切与悲伤。
“娘娘今日舟车劳顿,与祖母叔婶相见又伤心一番,应当好好休息才是,如何又来这里伤怀,增添悲痛?”
其实赵府就建在京城中,从宫城坐马车出发过来,怎么也算不上舟车劳顿。
赵芷雨说不了话,只能表现得如同默认。
赵以城擡头看着先烈的牌位,长叹道:“娘娘是在乞求先祖原谅吧?”
这长兄虽然一向疼爱她,却极少能猜中她的心事。
如今一语中的,实在让赵芷雨惊讶。
不等她惭愧,赵以城明了地点了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磕响了地砖,悼心疾首地喊道:“娘娘何必为微臣向先祖求情,微臣身为您的长兄,竟无力护您周全,实在有愧祖宗先烈,不配当这个冀安侯啊!”
赵芷雨:“……”
她的大哥果然是一如既往地搞错了她的想法。
更可怕的是,赵以城痛陈了自己的罪过后,又想到了另一个活该与他一同受罚的倒霉蛋。
“四弟在皇城日夜守卫,竟然连自己的姐姐都保护不了,绝对不可轻饶,我赵以城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为娘娘解气!”
赵芷雨:“……”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的大哥明白,打四弟一顿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她站起来想阻止他,可赵以城捷足难追,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移时,四郎赵以令在巡逻时收到了南归急速送来的一张字条。
上面的字体拙趣兼有稚气,规整却收笔仓促,略带急躁,一看就是姐姐赵芷雨写的——
大哥要找你麻烦,速逃!
赵以令:“!”
最终,他还是没能逃出赵以城的魔掌。
赵以城以切磋武艺为由,要与他比试枪法,赵家士兵与众侍卫一听到这个消息,都踊跃围观,想一睹赵家枪法的神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