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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皇后(2 / 2)

拖着沉沉的步子,他走进书房,心不在焉地翻着今日未批阅的奏疏。

半夏看着皇帝如此颓丧,心里很是担心。

尽管刚才在和乐宫,他留在了内室门外,可里头的争执声,他还是听了个七八成。

后宫女子,谁不想独占圣宠,只是没有谁会像赵修媛那样直接说出来。

其实皇帝对她的宠爱已经是绝无仅有了,她怎么还如此不知足呢?

这样一闹,皇帝也很不好过。

在卫暄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他最是知道当今轻易不动情,骨子里却是个很重情的人。

对帝王来说,重情往往是致命的弱点。

“陛下,时候不早了,要不安置了吧?”半夏轻声道。

卫暄没有应声,仍看着奏疏上的文字,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一心一意。

这四个字反复在他的耳边响起。

原来她想要的是这个。

不管他多么喜欢她,陪了她多少个晚上,为她做了多少事情,只要他宠幸了别的女子,他之前对她全部的好都会付诸东流。

明明她能接受他去照顾他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接受他每逢十五和节庆日留宿凤鸣宫。

明明她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

可她还是生气了,还气得那么狠,气得不留一点余地。

她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向他提出那样的要求,但她明知故犯了。

这不正是他最想要的心意吗?

之前他千方百计地要她爱上他,如今她真的爱上他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爱他。

只是,一心一意的承诺,他完全没有想过。

坐拥大祁江山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在他的后宫里施予雨露。

或是为了平衡利益,或是为了例行公事,或是为了解决身体需求。

令人生厌的,让人舒心的,无甚感觉的,都有过不少。

尽管心里有喜恶有偏好,他却从来没有独宠过谁。

直到赵芷雨靠近了他。

从此之后,他恨不得每天都有她陪伴身侧,每晚都抱着她入眠。

这样的独宠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她,并不是因为他对她有了什么承诺。

他会一直喜爱她,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承诺。

至于一心一意,这个承诺太重了。

倘若他生于平常人家,他愿意为她坚守。

但他不是。

他帝王的身份有多重,这个承诺就有多重。

他长吁一声,放下奏疏。

茫然中,他忽地瞥见了墙上一幅高洁清雅的梅花图。

那是郦充容为了贺他生辰而画的。

平淡又突兀。

他怎么会让它一直挂在这里?

“把它收起来。”

安置后,卫暄久久没有阖眼。

往身旁伸手,只能揽到空寂和冷意。

也是,这里是玄央宫,她根本就不愿留在这里给他温暖。

究竟是为什么?

“半夏?”

“奴婢在。”

“你记不记得,朕最初召她侍寝时,是个什么情形?”

他口中的她,半夏不用想便知道指的是谁。

“回陛下,事隔六年,奴婢还记得一二。”

“原来已经六年了。”

原来他之前错过了那么多时间。

“那时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娘娘那时刚刚及笄,稚气未脱。”

“她肯定很紧张吧。”

半夏不敢评论。

“她都说了些什么?”

“奴婢该死,只记得娘娘说了些请安的话,再没有别的。”

卫暄想起以往召她侍寝的零星片段,她确实不会主动说话。

“唔……朕呢?朕对她说了什么?”

“娘娘话少,陛下也没有多说。”

“这样子吗……”

皇帝声音闷沉沉的,半夏也禁不住默默叹气。

那时的赵修媛一点都不受宠,半夏作为皇帝的贴身内侍,最是会察言观色,因此根本就没有关注她,再好的记性也记不住那些细节。

尽管后来见她得卫暄欢心,他又补上了她的许多资料,但缺落的碎片就像泥牛入海,怕是再难追寻。

寝宫内恢复了寂静,只偶尔传来远处几声寒鸦的凄啼。

不知过了多久,卫暄又问:“她醒得早还是晚,有没有为朕更衣?”

床帘后响起半夏不安的声音。

“陛下,娘娘侍寝后就回和乐宫了。”

卫暄听了,心坠得厉害。

原来他没有让她留下来。

她第一次侍寝,就在半夜里走回去了。

他仿佛看到了从玄央宫出来后,一路上她在夜色中委屈又单薄的身影。

她是为了这个还在怪他,才不肯留下来吗?

应该不是。

那时的他于她而言只是天子,她只是去伺候他,并不是去爱他。

那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凭他如何苦思,他就是抓不住。

他只知道,她不爱他的时候,就算他对她不好,她都不会怪他。

而现在,她爱上了他,他随时都可以伤害她。

爱得越深,伤口就越大。

所以,她还会原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