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她不修边幅的样子。
虽然不修边幅,却不是难看的。
事实上,他几乎没认出她来。
这是赵修媛吗,怎么变好看了?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的脸上:“你……这是没上妆?”
赵芷雨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糟了!
嫔妃不修容貌是失仪,不管是谁,都是每日晨起上妆,到了晚上才卸妆,要是遇上了侍寝,连睡觉也要带着妆,绝对不会在皇帝面前素颜的。
可她刚刚沐浴完,洗了脸,没想到卫暄会突然驾到,还不让人通传,致使她素面朝天就接见了圣驾,真是倒大霉了。
“妾失仪了,现在就去补妆。”她说着,就要往里走。
可卫暄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没让她转身。
“朕怎么觉得,你不上妆比上妆更好看?”
赵芷雨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哪次上妆不认真了,就算是低调打扮的时候,妆容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不上妆比上妆更好看,这是几个意思?
卫暄见她蹙眉含怨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轻浮了,便松开了她。
“头发不是没干吗,急着弄这个做什么?”他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
赵芷雨从没试过不施脂粉披头散发地跟皇帝相处,浑身局促不安,移着小步缓缓坐了下来。
卫暄仍在看她:“你今日心情不佳?”
赵芷雨一脸莫名其妙:“没有。”
“那你为什么……算了,”卫暄竟有些吞吞吐吐,“前日冀安侯夫人来看过你,对吗?”
“是的,还有妾的母亲。”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互相问候安康。”
“府里的人可好?”
“他们都很好,就是祖母的湿痹严重了。”
一旦开了头,赵芷雨就将家里的人一个一个点出来,将梁氏和刘氏说过的话,在卫暄面前全部复述一遍。
卫暄很认真地看着她,却无心听她说话。
他一直在观察她的眉眼。
刚才他之所以误以为她心情不好,是因为她的眉头总是微微蹙起。
可现在他发现,她并非不自觉堆起了愁眉,而是天生的眉尖若蹙。
即便她露出喜悦的神色,她的眉尖仍是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地往上挑起。
他从没见过有谁的眉毛是长这样的。
以前他在野史和话本里见过所谓的“啼眉含愁娇似嗔”,当时是没想象出来,后来见过一些在脸上画了啼眉的女子,生硬造作,不伦不类,他也欣赏不起来。
可赵芷雨的双眉轻盈自然,眉尖之蹙如有烟雾,眸光流转间,一下子就将一张脸衬托出灵气来。
他记得她以前总是将眉毛画得略粗,浓浓一副弯眉搁在眼睛上方,呆里呆气。
原来女子换了一双眉,容貌就大变了?
“……他怕是已经忘记我这个姑姑了。”赵芷雨说了一大堆话,最后提到小侄子,眉宇间的微蹙终于变明显了。
这落在卫暄眼中,就像夏叶骤然染上秋意一般。
“你的眉毛原来是这样的。”他像在问她,又像在自言自语。
赵芷雨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眉毛,以为他不喜。
“妾还是去补个妆吧。”
“还是画那种浓浓的弯眉?”
赵芷雨搞不清他的喜好,只能点头。
卫暄不满地道:“那不如不画,现在这样就挺好。”
“可是……可是祖母说妾的眉毛生得不好,看着像皱眉,一脸苦相。”她不确定地道。
“不会,朕觉得这样更好看。”他的语气非常肯定。
赵芷雨有点懵。
从小到大,在祖母的教导下,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眉毛不好看,现在忽然被卫暄推翻,她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一个是家里最受敬重的老祖宗,对她的影响长达二十年之久;一个是天下至高无上的皇帝,就坐在她的面前。
她应该相信谁?
卫暄见她发呆,心中又是一片诧异。
要是以前,她摆出这个表情绝对是一脸傻呆,可现在,他只觉她眼神纯净,懵懂可爱。
就像发现了新的领域,他迫不及待地继续探究下去。
她的眼睛偏圆,眼尾收得有些急且微微下垂,瞳仁略大,静止时憨态天然,配上一对蹙眉,又显得单纯无辜,让人怜爱。
她的鼻梁不高,鼻子精致却略显小气,以致轮廓不够明显,一眼看过去并不惊艳。
可是,他就是觉得她好看。
越看越好看了。
“你的相貌有点像江南人?”他问。
赵芷雨也回神了。
“妾的阿娘正是江南人。”她说完,又补充道,“妾指的是生母。”
卫暄听她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她本来是庶出的,只是后来记成了嫡出。
对这个事,他倒没什么所谓。
他自己也是庶出的。
只是这赵芷雨,身高像武将,长相却像水乡女子,这也……也挺协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