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医令说要换药方让皇帝身上的毒尽快发出来,预计还要辛苦两三天,病症才能消解。
众人退下后,卫暄往宽敞的屋子里张望:“赵修媛呢?”
半夏道:“修媛娘娘在做一件东西,说是给陛下缓解发痒用的。”
“嗯?是什么东西?”卫暄听了,有点担忧。
“这个……奴婢也没听说过,好像是娘娘自己想出来的。”半夏是没搞明白,但他派去了几个宫女,名为协助,实为监视,以防她们在那个东西里偷偷做什么手脚。
不过,自从昨晚目睹了赵芷雨为皇帝做的事情后,半夏对她已经由衷恭敬了许多。
见卫暄对她好像有了那么一丁点在意,他决定帮赵修媛一把:“陛下,昨晚修媛娘娘一直守着您,给您冰敷,没有合过眼呢。”
卫暄听半夏那么说,心里颇为触动。
像她那样傻傻憨憨、大大咧咧的人,也会有这么细心这么体贴的时候吗?
守在他身边,夜里可是很无趣很漫长的。
她的忠心真是一点儿也不掺假。
“叫她休息,不要忙活了。”卫暄道。
半夏应了一声,叫忍冬传话给赵芷雨。
赵芷雨听了没什么反应,而是问道:“圣上上药了吗?”
“还没有呢,圣上夜里出了点汗,孔医令说要用药材煮水,给圣上擦身后再上药。”
“那我还是去看看吧。”
赵芷雨放下手中的活儿,又进了皇帝的寝室。
卫暄见她进来,奇道:“不是让你休息?”
赵芷雨道:“可是,陛下还没上药啊。”
卫暄见她还想着给自己上药,心里很是舒服,还生出一点欢喜。
昨天被她伺候过,这会儿不太想让半夏或医师伺候了。
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他问:“熬了一夜,不累吗?”
“还好,妾还是很精神的。”
“今日怎么不用绢布遮脸?”
“那不叫遮脸,是遮口鼻,用来预防过病气的。孔医令不是说陛下患的是水花儿吗?妾小时候也得过水花儿,不会再得一次了,所以不用戴那个东西了。”
药材水煮好了,水盆端到了赵芷雨面前,热腾腾的水汽蒸了她一脸。
她将帕子放进药水里浸湿,然后取出晾了一小会儿,等没那么烫了再轻轻擦在卫暄身上。
“陛下,您的疹子好像比昨天多了,有些还长大了。”
孔医令在一旁解释道:“水花儿的疹子不是同时发出来的,明日应该还会有更多,它们会逐渐变大,然后结痂,痂皮脱落后就好了。”
赵芷雨仔细观察了一下,惊讶道:“那些长大的疹子红中带粉,还有点晶莹剔透呢。”
卫暄额头青筋暴突,怒喝道:“什么词都能乱用!”
他刚才肯定是脑子烧糊涂了,竟然盼着她给他擦身上药。
赵芷雨见他脾气不好,便不再说话。
她沉默得太久,反而让卫暄不自在了。
还是找点话说说吧。
“你以前出过水花儿?”
“是的,很小的时候出过。”
“那你怎么表现得好像从没见过一样?”
“那时候妾还小,哪里会留意这个?”
“痒吗?”
“很痒。”
“你忍得住没去挠?”
“妾当然想挠,可是被二哥像扎粽子一样捆得死死的,挠不了。”
卫暄想象了她那个样子,轻笑一声。
“你二哥很疼你。”
“他经常欺负妾,小时候总爱弄脏妾的脸,弄乱妾的头发,抢妾的零嘴和玩具,长大后又说妾脑子笨武功差,说妾嫁不出去。”赵芷雨说着噘起了嘴,可细想一番后,又弯起了嘴角,“不过他确实是疼妾的,从不让别人欺负妾。”
“你的大哥和三哥呢?”卫暄又问。
“大哥是最疼妾的,每次二哥欺负妾,只要让大哥知道了,都会被他打一顿。三哥本来对妾爱理不理的,后来长大了,也越来越关心妾了。”
卫暄笑道:“你有这么多兄长疼爱,难怪不长心。”
“心眼太多才不好呢。”赵芷雨咕哝。
“还有你弟弟呢?”
“他很乖很听话的,但大哥他们对他都太严厉了,动不动就抽他鞭子,武功练不好也打,写字也得丑也打,只有妾不会打他,在他生病受伤的时候照顾他,所以他最喜欢妾,总是跟在妾的身后。”
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弟弟之所以总跟在她身后,是因为听了大哥的话,要在哥哥们不在的时候好好保护这个姐姐。
卫暄想了想,又问:“你进宫,他们怎么看?”
赵芷雨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妾进宫的时候,三个哥哥都在漠北,妾没来得及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对这个事怎么看。至于弟弟,他没说什么,只说要跟着来京城,进皇宫当禁卫,保护陛下,也保护妾。”
他是当上禁卫了,也守着皇宫了,只是她在内廷,他在外廷,后宫一墙之隔,五年来他们都不曾见过一面。
她想到这里,心里伤感,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慢了下来。
恍惚中,她听到卫暄说“水凉了”,才回过神来,将帕子重新泡热,避开脆弱的疹子,利索地给他擦了身,上了药,披上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