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绛红大袍掠过青石路,清晨的大雨在夕阳下仿佛梦境,连地上的湿润也消失无痕。
“大人。”谢昀将玉佩递回来,“果真有端倪。”
夜里月色皎洁,府邸大门被推开,南禹没见着人,边走边说:“重楼君,一味闪躲没意思。”
窗边的盆栽延申出枝条,在南禹周围环绕成圈。
“深夜造访,”桐华的身形从后边显现,“与山君这位置真是清闲。”
“粮仓主事一路疾行,来的是你的府上。”南禹说,“我的人一诈就诈出了个大家伙,重楼君,咱们何必相互隐瞒,说句亮话吧。”
谢昀刻意卖了个破绽,一直没走,那主事反应快,却没多想一步,最终谢昀跟着他到了桐华的府。
“天下纷争并起,战争之时,金银财宝有什么用?”南禹的目光穿过浮走的枝蔓,“粮食远比钱财重要,你私售粮食,有什么利可图?”
桐华唇角一翻,绕着南禹走动,像是在观赏一只奇珍异兽:“与山君,你自以为聪明。你有我把柄在身,甚至来不及多想就亲自造访,是想换些东西吧。那本君便猜……十风。”
南禹面色果然一冷。
“你与十风私聚,这是谋逆之罪,君上没找你,就说明本君还没告发。”桐华每一句话都与南禹想法相符,“你也太不懂规矩了,我既然什么也没问你,你又何必来我府邸?”
南禹在树叶的沙沙声中逐渐冷静,他缓缓说:“你先将粮食低价卖给自己的人,战争一起,便又能再次收回。买回来时用的是高价,还是神宫出资,你便能在中间狠赚一笔,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桐华冷笑一声:“倘若能在国事危急之时将粮食给君上,他便能对我另眼相看,还怕没人给我治病吗?”
桐华能够尽心给界无办案,无非是因为界无许他以重利。桐华什么也不要,只想治好三百年前落下的病根,这是对他最大的诱惑。
南禹听闻此言,却生出几分疑惑。桐华答应地痛快,逻辑上讲得通,却像是欲盖弥彰。他听见了屋外的虫鸣,伸手掐断了眼前的枝条:“人心叵测,重楼君,这笔国难财发得好。”
“里通外敌,十风已在天都除名。”桐华毫不客气,“咱们彼此彼此。”
无论如何,南禹对峙的目的今夜算是达成了,于是头也不回地要走。
“生逢此世,做忠臣,”桐华忽然开口,“值吗。”
南禹没回答,自顾自地走。桐华接着说:“十风沦为弃子,你若还想做个忠臣,便该与他一刀两断。南禹,你的忠心并不纯粹,所谓忠臣不过是用来蒙蔽自己的谎言——欺世盗名,尽心给人办事,你忘了沈丹臣怎么死的?”
沈丹臣的伤口都在背后,他没给界无留下把柄,即便没错也要被说成大错,南禹看似忠心,事事都想求个两头好,他彻底被“忠君”二字束缚了手脚。
泓峥清扫着净明寺前的石阶,左君竹在林荫下看着他。
“你不是昨日才来过吗。”左君竹走到一边,打量着干净的石阶。
“昨日雨大,脏了。”泓峥没擡眸。
左君竹四处打量,才说:“你向来稳重,怎么这回对十风大打出手。”
“我疑心他是细作,”泓峥直言不讳,“他被主子信任,我不是嫉妒,就怕主子身边再有人背后捅刀。”
左君竹叹了口气,说:“沈潭明日要出发去趟绯海,十风会留在景堂山,你得尽快调整过来,许多事情还得由你操持。”
“风斋引溟汐踏入陷阱,他是细作,我恨天下所有细作。”泓峥在溟汐死后戒了酒,看似豁达,实际却失去了唯一消愁的方式,“我与十风不是不能共事,可我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