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无竟如此看重我。”初尘脸色没变,“真巧。”
“哟。”南禹不知为何心中隐约不安,“临天君都这般说了,那还是真巧。”
八十二神司四散包裹,初尘拇指低着剑鞘,忽然间寒光乍现。神司当即如若惊弓之鸟,齐齐沉身拔刀,南禹也凝了心神。
初尘恍然一笑,没立刻将剑拔出来:“三百年前沈丹臣尚在万人之下身死道消,今日只凭你们几个小将,也想夺我性命?”
“初尘。”南禹眼神沉垂,“你自诩九霄君之后,纵然坐拥他生前威名,今日你也是笼中鸟。”
“谁不是池鱼笼鸟?”初尘薄讽道,“今日你来杀我,也是受制于人。”
“无上神君乃是天海正统,再过千年也无人能出其右。”南禹像是下定了决心,擡眸时神色坚毅,“吾乃忠臣,不为名利。”
八十二神司当即动手,刀光剑影里初尘闪身躲避,在空隙中大声说:“南禹!江离知道我与界无的谈话,那时殿中无人,只有神司以上实力的人能够听得见墙角,神宫里还有他的暗桩!”
“妖言惑众。”南禹没动手,心觉八十二人已足够将他斩下。
雷光从剑鞘里闪动,在君隐剑出鞘的同时倾斜而出,周围人少有幸免:“界无杀沈丹臣是为一己私欲,他也曾私通凡女,杀沈丹臣是为了遮掩罪行!”
南禹片刻后低声道:“你胡说。”
“那他为何要为沈丹臣一人筑建斩魔台?为何要为他召集天下神明?”初尘肩中一刀,剑锋抵推刀光,竟直将其劈断,“你忠于界无,可曾想过他只将你当作棋子!”
南禹微微俯身,脚踏云端猛冲下来:“即便被当作棋子又如何。”
初尘剑抵胸口,南禹拳如风至,砸在胸口时贯穿天地,云端之下半空忽现隙痕,二人就此消失不见。八十二神司面面相嘘,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初尘背部如遭重创,等他回神过来,眼前惊色大变。
这天不是霜城的天,他爬起身,这里是凡间。
南禹推开身上巨石,扯下了染血的袖子:“你说的是真是假。”
初尘手边碰到君隐剑,察觉气海稳定无损,大概明白了南禹的意思:“江离所言,听起来没有疏漏。”
“沈丹臣空口无凭,”南禹说,“除非他有证据。”
初尘将剑收归剑鞘,露出点笑容:“你既想得知实情,就得表现出诚意来。”
“你问。”
“天门,混沌镜,这是唯二的能打通天人壁障的手段,或者说是当年斩魔台不堪重力而塌陷,”初尘走出乱石堆,于巨石之巅俯瞰云层下的凡间,“你是如何将我带下凡间的。”
“界无赐力。”南禹不愿多说,“该你说了。”
初尘坐在边缘,脚下是万丈高空:“江离翻过黄泉界人命簿,发现界无和沈丹臣私通的凡女——其实是一个人。”
南禹心头猛震:“满口胡言。”他无法接收,自己一生所忠的君上是这样一个人,以至天海这三百年来的动乱全是因他一己私欲而起。
“天海有变。”初尘说道,“江离分明吞了沈丹臣,却畏惧不战,与我徒弟交手也没能立刻占得上风。他气海虚无缥缈,这种情况下怎会涉险来到霜城?这说明他对自己并不知情,整件事情背后另有其人。”
南禹不知有没有听他讲话,眼里惊疑不定。
“若是界无所为,那么他就是想等我赢了江离,再由你杀了我。他料定江离会在死前对我将他所知和盘托出,所以你也留不得。他正在排除异己。”
“十风。”南禹忽然转头,“为何是我?十风比我更有可能叛变。”
“也许你们二人都得死。”初尘说,“那么来杀你们的就是桐华。”
“说不通。”南禹摇头,“君上曾有无数个机会杀你。”
“大局所迫。”初尘答得有些犹豫。
“君上强在借刀杀人,你想吞并太一正阁之时他曾借兵给你。”南禹道,“太一正阁并不很强,界无想将其当作‘刀’,用来杀你也完全可以。那时他借你的兵不少,可谓费心费力,但从利益所得,坐拥渔翁之利远比十成把握灭了太一正阁更有用。”
换言之,只要界无少借些兵,那么初尘也会不得不出兵讨苏。再进一步,初尘一旦落入两败俱伤,界无完全可以安排暗桩将他诛杀。
“杀你有无数个机会,何必等到今天。”
初尘拇指摩挲着君隐剑上的纹路,袖下微风吹拂:“那就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彻底排除异己的机会。”
“如今之计,就是留在凡间,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去天海。”
初尘右手敲了敲石头:“为今之计,应该是你我联手,杀了界无。”
“不可能。”南禹道,“再不济,我也不会杀他。”
“你不杀他,他会杀你。”初尘半晌后说,“你若不信,立刻回天海看看,黄雀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