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
“我跟你们去!”
初尘回过头,微俯着身看向花玄。
“又是新收的徒弟?”桐华没多说,还在眺望。
“用这青符,将这些死人往原路上赶。”初尘递给他一张符纸,“你的竹杖呢?”
花玄接过符纸,低眸说:“早没了。”
地面古藤翻覆,忽然缠绕形成一支长棍,桐华将其抛给了花玄,对初尘说:“算是我给你徒弟的见面礼。”
“成。”初尘答道,“人情先欠下,下次想起来便还。”
桐华不想听他信口胡诌,便踩着古木向西边跃去。花玄丢了芦苇棍,将这新杖左右打量,青祁踹了他的脑袋一脚,擡眼时初尘已不见踪迹。
听得不远处的琴音已变了样,古琴四面散着杀气,钟乐君坐镇一方,强行竖起屏障,将白骨人赶回了大道。她面色冷厉,与原先的形容全然不同,两幅面具切换自如,让人难辨真假。
凡间道士仍在坚守,一道剑锋凌厉,君隐剑已至跟前。道士愣了片刻,就在这瞬息之间,刀光剑影已斩尽白骨,稳稳落回初尘手中。白骨没有心智,却生出本能的惧怕,一时不敢上前。
初尘心道这样最好,擡臂在面前虚空画符,将拥挤而来的白骨硬生生抵推回去。
“多谢上仙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不必多谢。”
初尘几步快影,再一次没了踪迹,只剩那道士还在吃惊:“不愧是上仙,来无影去无踪……”
说罢一只白骨从背后凌空而起,轰然将他扑倒在地。道士吃痛中挥动桃木剑,可这白骨分明不怕,果决伸手,捏断了道士的脖颈。白骨撕开道士胸口,修长指节掏出了余温未散的心脏,却听“咻”的一声,头颅滚地。
“看来还有些漏网之鱼……”初尘没着急将剑收回鞘,四下望了望。
白骨成丘山,繁华的京都成了人间炼狱。这一夜里世人奉他为神明,给了他“降妖除魔”的名号,这是初尘最不愿听见的。他害怕日后的天都也成为黄泉,害怕三百年前的斩魔台惨状再次重演,害怕自己无法为沈丹臣正名……
他怕了。
“师父!”初尘有气无力的趴倒在地上,擡起头说,“八千石阶,累死我了。”
沈丹臣在桂花树下睁眼,眼里流露了些笑意。他站起身:“酒菜已备,你师弟早游历回来了。”
初尘踉跄起身,摇头晃脑地继续说:“景堂山怎会如此之高!我走得腿都快断了。”
“想要踏足山巅,就要付出常人没有的艰辛。”沈丹臣回头催促,“快些,菜都快凉了。”
少年的初尘很难理解,后来他仗着天资过人,极少下山,就是为了避免这八千石阶。
十风已在院中大快朵颐,他举着葫芦打着酒嗝,斜眼看见二人归来,醉醺醺地打招呼:“还给你们剩了菜……”
“饿死了。”初尘不顾其他,屁股还没沾到长凳就吃到了肉菜,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一点没差。
“如今天下太平,你们下山游历也算顺利。”沈丹臣夹了菜,“无上神君界无册立九君,我也在其中,过几日还得下去受封。”
“若是连师父也不在其中行列,谁还敢去!”
“到时候你们要去看吗?”
“不去!”两人齐齐摇头。
“嘿,你们当初拜师时这石阶是怎么走上来的?”沈丹臣也没强求,反倒像个孩子一样炫耀起来,“过了那之后,你们师父便是名震天下的九霄君,便是最接近神的人了。”
“我们在凡人眼中,不就是神吗。”十风靠喝茶醒了几分酒。
“同为凡人,我们不过运气好些得了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