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霁斯跂眼底彻底猩红,暴戾占据,他发了疯似的,令许笙漾脸色越发苍白,骨节咯吱响,像是要硬生生扳断她的手腕,折断她骨子里的冷绝。
“那平安夜为什么要在我桌上放苹果?”
许笙漾咬着牙,“不是只在你桌上放,全班人的桌上,我都放了。”
彻底刺痛,霁斯跂面部抽搐,“所以都是误会?”
许笙漾看着他。
有些话摊开了说,会是一种赤裸裸的扎刀子,扎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但她偏要扎。
“是!”她声音肯定,冷硬到没有一丝丝温度。
霁斯跂显然被这字激怒。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着你和他们有说有笑我有多难受!你为什么对他们笑,你怎么可以对他们笑,你就该陪在我身边啊。”
霁斯跂的脸色阴沉,两只手死死抓着许笙漾肩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许笙漾被他晃得脑袋疼。
高中三年他们班上同学经常换座位,但教室角落一直雷打不动,属霁斯跂的独有位置。
他人很孤僻,总给人一种低沉气压,没怎么听过他在班上讲话。
当时班上的人一度怀疑他是哑巴,但高一模拟考结束那天放假回家,忽然大雨倾盆,雨丝夹杂燥热。
她撑着伞,远远就瞧见他独自在公交站下躲雨,看着雨的架势,估计要下到过夜,于是就走向了他。
反正许景延一会儿来接她,她拿着伞也是多余,便打算借给他。
而他愣着看她好久,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她上了许景延的车,车门关上的最后一瞬,恍惚瞥见他嘴唇蠕动。
雨势过大,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后来有一次,他居然请教她数学题,许笙漾人都傻了,原来他会说话。
当时没拒绝,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和她玩得好,经常找她问问题,而且老师说她作为一班之长,希望她互帮互助,争取把班级的平均分拉到年级第一。
于是许笙漾教了他,但他不说话,全程就只是听,许笙漾弄不明白他到底是懂还是没懂,就硬着头皮教。
后来他问一句下次还能请教她吗,许笙漾愣了愣,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老师叫走了。
自那以后,他就没来找她请教过。
再有交集是高二的平安夜,下了晚自习,同学在教室内举行娱乐活动,她和宋知舒一起给大家发苹果,而她放到霁斯跂的桌上时,他仰着头看她,眼神有稍许惊讶,仿佛还有微弱的一丝光。
他在角落坐着,而他们在旁边热闹,许笙漾和他说一句平安快乐就走了。
他们的接触短暂,甚至说不上有接触,但她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霁斯跂看着她,脸色很是病态,“许笙漾,我们就不能将错就错吗?我们有过肌肤……”
“闭嘴!”
“闭嘴!”
许笙漾几乎是撕破喉咙般吼出来,眼睛很红,用力推倒他,他的额头撞到公交牌的柱子上,鲜红的血流出来,沿着嘴角滑到脖颈。
许笙漾全身发颤。
公交车从前面停下,“啪呲”浑厚长声,车门缓缓打开,许笙漾提着包冲了上去,甚至确都没确认是不是回校的车。
跑的时候,霁斯跂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来扯住她的胳膊。许笙漾一惊,甩开的同时另一只手摸进挎包,早就备着的防狼喷雾掏出去,二话不说怼他脸上喷射。
霁斯跂下意识遮脸,桎梏松开,她如脱笼的囚鸟逃生,在车门关闭的最后一瞬冲上去。
车门紧闭,她扶着栏杆,整颗心都在慌乱。
外界的景象向后掠过,由慢到快,霁斯跂站在马路边上,双目狠狠瞪着她,里面的暴戾仿佛似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出来一样。
许笙漾深深喘息,栏杆冰凉,握得她指尖发颤冰冷,手腕覆有一圈红,她的皮肤冷白,很明显就对比了出来。
车不知开往哪,上车和下车的人一波又一波,她挤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两眼无神望着外边。
风透着车窗吹进来,她的长发轻轻掠动,天边的云层渐渐散淡,复上薄薄的黑。
吹得久,人清醒了,缓过来发现自己坐错车了。
光线半暗,许笙漾站在公交站牌底下,手机屏幕把她的脸照亮,正准备打车回去的时候手机铃声震响。
闻简洲的电话总是“不合时宜”打过来。
“到校了么?”
周围过分安静,温柔的话和拂掠的晚风传到耳畔,许笙漾向后捋头发,润了润嗓子,强忍着颤意,她说:“还没有。”
闻简洲单手握着方向盘,听见这话拧了下眉,“位置发我,我去接你。”
他的话来得突然,来得肯定,甚至不问缘由。
许笙漾的眼眶发酸,那头低醇的嗓音再次过来:“你先到附近找家店坐,我没来之前不要出来。”
“嗯。”她轻轻应。
闻简洲拔高车速,一脚油门踩到底,没十来分钟劳斯莱斯停在一家混沌店门口。
许笙漾坐在角落,桌上摆了两碗馄饨,热气飘腾,但她一口没动。
整个人坐着放空。
“许笙漾。”
她讷讷地擡头,一阵微凉的晚风拂过,闻简洲步履匆匆朝她走来,他走得急,脸颊似有热汗冒出,许笙漾擡眼看了出去,劳斯莱斯停放店门口的距离不过短短十米。
他竟走得这般着急。
耳边椅脚摩擦地面细微地响,闻简洲拉开她旁边的椅子,落座的时候余光瞥见她手腕上的红印。
“果果有这么难教?”闻简洲嗓音低哑,向她投递目光。
果果是她导员程榆的孩子,而程榆之前是闻简洲的大学班主任,带了他四年,而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做家教的事。
许笙漾眼神躲闪,想扯下袖子遮掩才发觉自己穿着短袖,她虚笑了下,掌心贴着盖住,胡乱扯道:“现在的小孩儿就爱玩嘛。”
闻简洲一阵盯着她,看得许笙漾心虚冒汗,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半开着玩笑:“知道我长得不错,但你也不能这么一直看。”
她掌心的热温在他眼周漫开,闻简洲干脆让她蒙住,独自消化了一阵,他缓了缓心情。
“手这么举着不累吗?”闻简洲说,呵出的热气扑到手心,透过指缝,温暖着许笙漾。
“累。”她笑着抱怨,闻简洲没一下就将她的手握住,轻轻复上她的手腕,慢条斯理给她按摩。
呵护到极致。
“辅导的时候累不累?”他问。
“一点点,就两个小时而已。”许笙漾笑眯了脸,歪着脑袋看他,“报酬还挺高,简总想要什么礼物吗?要是按摩按得好,兴许我高兴就给你买了。”
闻简洲没什么缺的,但还是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思考了起来。
“最后一次辅导是下周六,到时候我开车接你,你请我吃冰淇淋。”
“就要冰淇淋吗?”许笙漾有点诧异,“简总挺会节约过日子嘛。”
“可不是。”闻简洲表情懒洋洋地肯定自己一句。
他修长的手指捏上汤勺,舀了一颗馄饨,凑到嘴边轻轻吹,觉着差不多了,递到许笙漾嘴边,“张嘴。”
又是一手给她按摩,又是一手给她喂馄饨,两只手没闲着。
许笙漾眼眸亮盈盈的,一口咬掉馄饨,汤汁顺着喉咙进到胃里,暖到心尖。她歪着脑袋,“简总怎么那么会疼人啊?”
“岳父大人教得好。”
“谁是你岳父大人。”许笙漾哼笑,“我们可还只是谈着呢。”
“迟早的事。”
许笙漾看着他,还挺自信。
她又扯回话题:“我爸都怎么教你的?”
闻简洲搁下汤勺,手臂扶上她的椅背,虚虚拢着她的肩,“岳父大人让我买了本书。”
一副神秘兮兮的样,许笙漾戳了戳他的手背,好奇道:“什么书?”
“《老婆,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许笙漾一口汤汁差点呛出来,闻简洲立刻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
“不是,我爸?”许笙漾大跌眼镜,愣半会儿神,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你确定真是我爸给你推荐的?”
闻简洲轻点下颔,“就放床头柜上,每天睡前读一小时。”
“……”
“你现在还真是把我们家的人治得服服帖帖。”许笙漾有点不满,“我爸妈现在天天在耳边念叨你,连我都不怎么搭理了。”说着,戳了戳他的肩,“你不要老是给他们买东西了,他们都用不过来。”
闻简洲搂着她的肩,“那不行,我得给自己铺路,好尽早娶到你。”
“万一我到时候跑了呢?”许笙漾假设。
“没有万一。”闻简洲言辞肯定,“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
许笙漾一个劲儿点头,听懂了。
“那你能不能略微,”许笙漾说,“照顾着点我哥,他现在对你很不满。”
闻简洲挑眉,“对我不满?”
“你天天往我们家送东西,不就和我哥有对比了?我妈现在就念叨他,嫌他不争气,说要是他能有你几分用心,孩子都好几个了。”许笙漾有点替许景延打抱不平的意味,“他现在看你老不爽了,你后面收敛着点儿。”
闻简洲貌似没把这番话放在眼里,注意力而是在:“孩子都好几个了?”
“……”
“你以后想要几个孩子?”他忽然来那么句。
许笙漾愣住,机械般看着他,“你这……”
她扯着唇角,半天说不上来一个字,反应过来赶紧往他嘴里塞了颗馄饨,“你能不能不着急啊。”
许笙漾动作有点粗鲁,带着恼羞成怒的成分在,汤勺猛地撞到他的牙齿,呲一声响,闻简洲吃痛,“谋杀亲夫啊你。”
而后就着她的手握住汤勺,笑得玩味,“问问而已,怎么害羞成这样?”
许笙漾耳尖发红,冲着他嚷:“你能不能好好吃东西了。”
眸光垂落,他修长的手指轻拢着她凸出的骨腕,闻简洲眉角微翘,目不斜视凝着她,许笙漾心口砰跳,下一瞬,她看见他张嘴在馄饨皮小咬一口,汤汁顿时溢出来,他没有一口吃完的利索,故意撩人似的,就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品尝。
许笙漾愣怔。
书上难道不是教他怎么疼老婆吗?怎么还教他撩人啊。
一口完事的馄饨,生生给他吃了两分钟。
“自己没有手吗?”许笙漾撂一句。
闻简洲松开,“刚刚不是再用么?”
“……”
许笙漾默了默。
谁教他这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