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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78%(2 / 2)

纪明谦目光一转,望向天花板,“其实我也做了梦,梦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一个故事。”

他的侧脸瘦削之下更显立体,只是隐隐呈现的皮包骨趋势,依旧骇人。

她静静地等候他的梦境,或是故事。

“十几年前,那时候一个小男孩四五岁。父亲的产业做得风生水起,明里暗里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老头和父亲把男孩当成继承人培养,从小要求十分严格。有一次,男孩父亲在兼并一家公司时,那家公司的老总不甘心,狗急跳墙后绑架男孩要挟男孩父亲。男孩父亲出于利益并没有考虑男孩的死活,那个老总在拉响炸药之前,或许良心发现,放了男孩一条生路。”

“男孩至今都没忘记那个老总临死前对他说的话,你看,这就是你们家的庞大商业帝国,以人骨为桥,以血肉为梯,就算有血缘关系又算得了什么?”

她问:“最后那个男孩逃出来了吗?”

纪明谦侧首,眼神对上她的,笑意盎然,“当然,他在爆炸前一秒跳出窗户,最后从火场里爬了出来。”

她眼底蓄满泪水,垂眸一瞬,恍然坠落:“这也是为什么男孩长大后离经叛道的原因,他只是想要个对不起,是么?”

纪明谦双眼红遍,擡起没有打点滴左手,竖起食指抵到唇边,“嘘,这是个秘密,问多了就不礼貌。”

她擡起泪眼,真诚一笑:“好吧。”

“你为什么怕雷雨天?”她突然问。

“嗯?”

“就是那次雷雨天,你躲到阳台上,我去找你。”

他义正言辞地找补:“那不叫害怕,我只是心情不好。”

“好吧,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她撇撇嘴。

他陷入沉思,透过他的目光,她偶然瞥见沉痛的情绪一闪而过。

“因为一开始不配合绑我的人,所以对方将我锁进一个四面无窗的空旷黑房子里。太黑,所以我的听觉更敏感。太空旷,所以狂风暴雨雷鸣声在我耳边无数倍放大,群魔乱舞一般。”他平淡地仿若讲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你真勇敢。”她评价道。

女孩目光中流露出心疼和敬佩,他忽而哈哈大笑:“我骗你的,怎么样,被骗了?”

黎芷伶注视他的笑容,那抹笑容后尽力埋藏住狼狈。

其实,他有时候,可以不那么好面子。

“嗯。”她点头。

纪某人的愧疚心限度只有一周左右,转入普通病房观察一周后,他喜大普奔地顺利出院回家。

在纪老爷子、纪清戈、贺扬、方知灼、韩章等一众亲朋好友们的嘘寒问暖里,纪某人终于还是飘了。

由纪某人再次升级为纪大爷。

回到家,她再三叮嘱要静养,结果他带上小不点满房子乱窜,还自行开发出“小猫捡飞镖”的游戏。

“纪明谦,你消停点!”不是说不喜欢猫,生个病转性了?

“我不跟他玩,难道让你陪我玩,你吃得消?”纪明谦拿逗猫铃和小不点玩耍,“胖小子,坐下,跳起来,快点!一身肥膘,小母猫们都不喜欢你!快快快,帮我把那个飞镖捡过来!”

纪大爷练废小不点后,小不点再也不搭理他。

于是某人的胜负欲和购买欲比之以往更加爆棚。

他按照约定给嘟嘟买了一大堆车和玩偶寄过去,嘟嘟打电话来问他最近的情况。

“大哥哥,怪兽打败了吗?”

“什么怪兽?”他乜一眼正在扫地的她。

她轻咳,一块地方扫很久:“哦,那个呃,要讲文明,保护孩子童真。”

对孩子,生啊死啊什么的,还是不要太过直白。

正当她以为纪明谦束手无策时,纪大爷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滔滔不绝地忽悠:“那是当然,怪兽都怕我。怪兽都怕我们。”

嘟嘟眨巴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你是尿不湿吊环战神,我是光之战神。”

“凹凸曼吗?”嘟嘟抱紧手中大卡车,聚精会神地问:“我看过凹凸曼,不长大哥哥你这样,头上有角。”

“因为大哥哥是凹凸曼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咱更厉害,不需要那根角。只要有变身器,我就能变成铠甲勇士。”

“铠甲勇士凹凸曼?”

“对。”纪某人信誓旦旦地回答。

她实在看不下去,拿扫把打他的脚,凑近低声说:“你做个人吧。”

糊弄孩子算什么好汉?

纪明谦回头双手一摊,耸耸肩。

2020年2月,她和纪明谦悉数脱离危险,能自由活动。

2020年3月13日,她二十一岁生日这天,响应疫情不扎堆聚集的号召,亲朋好友只在手机上给她送来祝福,礼物都是邮寄。

只剩她和他一起过生日。

晚上,她坐在餐桌一边,面对一个小蛋糕。

纪明谦帮她点蜡烛,嘴里碎碎念:“太寒碜,等解封,我给你买个十层大蛋糕。”

她眼中有了泪,心满意足地说:“这样也很好,太多了很浪费。”

纪明谦揉一把她头顶软发,纳闷:“怎么这么好养活,你小时候怕不是被饿怕了?”

“瞎说什么,爸爸妈妈对我很好。”

“快吹蜡烛许愿。”屋内四面通风,风稍大,他双手护住烛火。

她吹灭蜡烛,昏黄的烛光中看见他平安的模样。

许完愿,她拿刀分蛋糕。纪明谦不合时宜地问:“许了什么愿?”

“许愿说出来不灵。”

“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说来听听。你不说,那就是看不起我。”他不依不饶。

她思忖几秒:“许愿你不要继续嘴贱,不要把家财败光,不要一天到晚胡搅蛮缠。”

纪明谦汗颜:“得,你爱许什么许什么,我不问还不成?”

“我也是为社会做了贡献的人,好不好?”他嘟囔。

“你说什么?”她边挖蛋糕边问。

“没什么,吃你的蛋糕,戒指到时候补上。”

她先是诧异,在他戏谑的目光中渐渐回想起来。

十个手指、十个脚趾都要送一枚戒指,这种开玩笑的话他还当真了。

之后有一次偶然得知,他在疫情期间个人匿名捐赠五千万给红十字会。

她问他,他说:“我这个人很俗,俗不可耐。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无非三样:生命、钱和你。命太重要,我可怕死,还没过够醉生梦死的生活。你呢,太让人放心不下,得由我本人一直看着。至于钱,是我唯一能捐赠出来的绵薄之力。”

2020年4月,她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这天,她在家写毕业论文,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对于陌生号码,她向来不接,要么骚扰电话要么打错电话,只要放在一旁,自然会停下。

可这次不一样,那个号码源源不断地打来。

她好奇地接通,“喂,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是伶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