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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78%(1 / 2)

失控78%

除夕这天,五天过去,纪明谦还在ICU里生死未卜。

她守在病房外,耳边只有呼吸机发出规律的嗤嗤声,监测设备时不时嘀嘀作响。

擡头一看,春晚正在上演,一派喜庆祥和;低头一看,病房周遭上演生死离别。相比之下,世界多么魔幻。

纪明谦送入ICU的那天,纪老爷子等人打来电话询问。

纪老爷子面容惨白,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不少,原本镬烁的目光转为疲惫和无力:“丫头,明谦怎么样?”

那时她思绪糊成一团,想流泪也只能逼回眼眶,扯出一丝笑,“爷爷,您别担心,明谦及时得到救治,我在这里守着呢。”

纪老爷子打量片刻,叹口气:“丫头,去睡会儿觉。”

她目光微顿,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爷爷,我明白,您别担心,照顾好身体。明谦这里有新消息,我会立马告诉您的。”

草草结束电话,她仍旧心惊肉跳,深吸一口气,泪水这才从脸庞滑落。

纪老爷子年迈,有基础疾病,要是听到纪明谦进入ICU的那天已发过一次病危通知,恐怕会彻底病倒。

她又庆幸纪老爷子没看到急救现场,医护人员围在那人身边,那人如一条案板上的鱼毫无生气地任由摆弄。

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只剩下一团骨血,灵魂似乎快要被抽离。

他那样骄傲的性格,那么明媚的人,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她不信神魔鬼魅,可在病房外的那一秒,无时无刻不向上苍祈求。

哪怕一丝希望也好,她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交换。

纪明谦已经在ICU待了五天,期间发了三次病危通知,她虽没直接告诉纪老爷子,但纪老爷子面容愈发憔悴,想必也略知一二。

面对纪明谦的亲朋好友打来的电话,她总是无颜面对众人,可又不能展露出太多悲伤让他们担心。

这些天,她每餐匆匆塞了些面包,和着冷水下肚,一步也不愿离开ICU病房外。

每天都有人死去,家属恸哭的声音已让她变得有些麻木,仿若整个人的灵魂困在躯壳里,躯壳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灵魂不停阵痛。

最近愈发无眠,也不累,稍稍打盹,梦中总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她一害怕,便能控制梦的行进,想想也觉奇妙。

小男孩嘟嘟经常打电话来找她玩,有次问:“姐姐,那个大哥哥去哪儿了?”

眼泪腾地落下来,她快速拭去,露出一个微笑,“大哥哥去打怪兽了。”

“打怪兽坏人,像汪汪队一样吗?”嘟嘟圆溜溜的小眼睛盛满童真和好奇。

“对,像汪汪队一样。”她喉头酸涩干哑难忍。

挂断电话,她去厕所哭了很久,最后将那天吃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眼看正月十五快到,纪明谦的生日来临。

她站在病房外双手合十向上苍祷告,再不济,让他醒来过个生日好不好?

正月十五这天,宋浅浅打来电话,看到好友眼圈乌黑、面颊凹陷、气色亏虚的憔悴模样,吓了一跳。

“伶宝,你多久没睡觉了?”

“浅浅,我没事。”

“你在医院里那么危险,要是被感染怎么办?”宋浅浅犹豫半晌,“纪明谦他怎么样?”

“浅浅......”她望一眼病房内安睡的人,垂眸掩去泪光,“我早就感染过了,有抗体。他不太好,我会在这里一直等。”

“那还好,你没事。”宋浅浅语气放松下来,“你别担心,他一定会好的。”

黎芷伶颔首。

感染者因体质不同,病情有所轻重。她感染后只比平时普通感冒要严重一点点,三天左右康复。

或是上苍怜悯她历来的霉运,这次放过她一劫。

与宋浅浅结束通话,医生让她去歇息一阵,她委婉拒绝,也力所能及地给医护人员帮忙。

下午四点左右,纪明谦再次进行急救,病房门口医护忙碌来往。

她束手无策地靠住墙壁,瞟见护士手套上的鲜血,双腿一软,滑到地上,双手再怎么用力也爬不起来。

纪明谦,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她眼睛疼,再也哭不出眼泪,呆呆地跪在地上,寒气侵入骨髓如刀穿斧凿般痛苦。

不知过去多久,急诊室门打开,她想爬起来,四肢却酸麻发胀。

听到医生说出那句“他已脱离危险,准备转到普通病房”,她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什么直觉也没有。

再次醒来,入目一片白,右手背上打着点滴,侧眸看去,撞入一双黑亮的眼睛。

“一个骷髅脸,两个骷髅脸,凑齐能打一桌麻将。”那人眼皮轻撩,眼窝深陷,唇色发白,只有笑容依旧明艳,眼尾随笑意起伏勾人心魂。

他瘦得凶狠,正像个精致的骷髅,在他眸中,她看到自己相似的瘦骨嶙峋。

“现在你来说说,我们像不像来逃荒的?”他挑挑眉。

她噗嗤一声破功,潸然泪下,心中长久以来堵着的一口浊气终于全部消散,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在笑还是在哭。

“纪明谦,没有你在身边,我该有多无聊。”

“哦。”他眼眶泛红,眸光刹那间温柔,“所以我回来了,阎王爷嫌我是个事儿精。”

她凝视他很久,震撼于他磅礴的生命力,好像任何危险在他眼中都不算大事。

“伶伶,睡会。”他嗓音低沉温暖,哄孩子一样。

她目不转睛地盯住他,“我睡不着。”

“我们现在眼睛红得跟两只大兔子似的。”他乐呵呵地说,“伶伶,再哭眼睛得废,来,深呼吸,打住。”

她扬起唇角,视线不移开他,“我最近一睡着就做梦。”

以往睡觉,她不常做梦。

“梦到了什么?”他耐心地询问,眼神里柔波荡漾,能给人心灵带来一种天然的安抚。

“梦到了生,也梦到了死。”

她梦到漫天血色下,一汪深深的血潭上飘浮他的身影。她靠近去呼唤,他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还梦到撞入一场凶杀案,拿着白色手机录制了段一群人虐杀一个女孩子的场面。她想跑开尽力呼救,却被无形的扼住咽喉,又像被施咒术般只能待在原地、不能动弹。

“那一定很害怕。”他语气肯定。

她轻笑:“也还好,到了恐怖的地方,我能控制梦境的苏醒,厉害吧?”

“真厉害,伶伶,你控梦又是为了得到什么?”

她定定地看着他,继而掩去眸中神色,揶揄道:“没什么,在梦里,我成了勇敢的人。”

“打怪兽?”

“嗯,帮人打怪兽。”她不喜欢太过沉重的话题,语气扬起俏皮地眨眨眼:“纪明谦你知道嘛,我还真去网上搜了相关资料,有种说法称控梦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

纪明谦唇边的笑意骤然冷凝,收敛神色,灼灼目光打量她。

须臾,垂下眼睑,“伶伶,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问。

“害你担心。”

本来想让你在我身边一直平安喜乐,对不起害你担惊受怕。

“过去的已经过去。”她露出璀璨的笑容,杏眼弯弯,“虽然有点晚,但我觉得不算太晚。纪明谦,二十五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