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76%
“世上善的增长，一部分也赖于那些微不足道的行为，而你我的遭遇之所以不致如此悲惨，一半也得力于那些不求闻达，忠诚地度过一生，然后安息再无人凭吊的坟墓中的人们。”
——乔治·艾略特
灾难来临之前，几乎毫无预兆。
十二月底，此时的衢城，阴冷潮湿。论坛落幕，黎芷伶完成工作，和同事一起聚餐庆祝时，偶尔瞥见手机推送的一条资讯。
资讯中点出：“迄今为止已发现24例病例，其中10例病情严重致死”，并对此不明肺炎的临床表现进行描述。
她记得一周以前，衢城卫健委公开发布了一种未知原因的肺炎情况。
聚完餐出来，钻入鼻腔的湿冷空气，辣得嗓子疼。
年关将近，大街上满是准备年货的熙攘人群。大红灯笼高悬，火红的福字倒挂，一个个穿着拜年服的小娃娃出街蹦蹦跳跳。
时间在喧嚣中腾挪得飞快，只留下城市的高楼大厦伫望夕阳。
黎芷伶穿梭于人群，在统一安排的酒店楼下的水果店买了一袋苹果上楼。
刚进房间没多久，纪明谦的电话打来。
“工作完了？”
“嗯。”她把手机放到一旁，在水槽里洗苹果。
“我怎么觉着你变瘦好多，是不是他们不给你饭吃？”纪明谦一面满嘴跑火车，一面翻动手中文件。
“胡说，伙食挺好的。”她端着水果盘走到餐桌旁，拿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那就是你不好意思多吃饭。”他语气肯定。
“你怎么知道？”
纵使她不想承认，但他说的一点没错。
他从文件中擡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爱吃什么夹什么？你哪次聚餐不是只夹面前的菜？”
黎芷伶咬一口苹果，“你在看什么？”
“电竞战队的训练计划，几个月后要出国比赛。”
黎芷伶见他看得专心致志，不好打扰。
这一段时间，他们每次通话除了简单的聊天外，大多数时间各干各的事情。
前段时间为论坛同传的实习工作，她每天晚上要提前练习很多遍，他给她寄来许多护嗓的药品。
他的公司一直致力于推行游戏出海，此外他旗下的电竞俱乐部中貌似有一支很了不起的战队。
她对这些领域不太熟悉，不敢妄言，故而只能在言语上支持鼓励。
他不止一次戏谑：“怎么最近变得跟贺扬一样，这么狗腿？！”
她警铃大作，陷入自证陷阱：“有么？我真的只是单纯觉得你很厉害，没有别的要求和想法。”
“傻气。”他只对她留下两个字。
她思绪回笼，目光又重新聚焦于手机屏幕上的人影，忽而想到什么，“这边好像有肺炎病毒流行。”
“什么时候回来？”纪明谦合上文件。
“还有几天吧，这边还有些工作要收尾。”她又咬一口苹果，甜味沁入心脾。
“你没事少去有危险的地方。”
她点点头：“当然，我又不是个傻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干嘛？”
他嗤笑：“你在H省的时候不是这样？”
她翻个白眼：“那是特殊情况。”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翻白眼？”
“你管我，我爱翻就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纪明谦弯唇轻笑，把手中文件放到一边，又拿来一份文件，“你也是翅膀硬了。”
黎芷伶不理会，继续说：“我最近右眼老跳，不知道是不是要发生不好的事？”
纪明谦猝然合上手中文件，俊脸凑近屏幕，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住她。
她差点吓掉手中的苹果，“纪明谦，你干嘛，吓死人！”
“我看看你这个脑袋瓜一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你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不如多去休息。”
“那我先去睡了，挂了。”她确实也累，同传需要时刻神经紧绷，现在一松懈下来，反倒身心俱疲。
“先别挂。”
“不挂干什么？”她困惑不解。
“看你睡觉。”他辞严意正，仿佛随口感叹一句天气真好。
她脸颊腾地一热，嘴巴差点说话不利索，“你变态？！”
纪明谦眸色一沉，咬牙：“你看看说的是人话？你不是答应我要那啥？”
“什么？”
纪明谦看她杏眼里全是懵懂，险些气到背过去，敢情他之前和她说的话，她一点也没听进去，亏他做了那么久心理建设。
“到底是什么，我答应你什么了？”
“没什么，你真的是没有一点浪漫细胞。不给看拉倒，挂了。”言罢，奋力按掉视频通话，挂断前一秒还能看见某人紧绷用力的手指，好似下一秒会戳穿屏幕。
黎芷伶暗笑，真是幼稚。
之前护嗓药品的快递到达，那天晚上她边上网查询相关同传资料，边问他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她。
他的眼神遮遮掩掩像过了大半辈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贼心虚，好在最终一鼓作气地说出宣言：我要开始追求你。
她乍一听，脑袋彻底泵机,目光盯住电脑屏幕上一点出神，须臾轻悄悄地回一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