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刚刚车开动的时候,她一直回头看,那眼神里的担心绝对不能作假。”司机边开车边说。
她回头了,他怎么不知道?
“那姑娘斯斯文文,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
“她好相处?您还是真不知道,那死丫头倔得很!”纪明谦气笑,“她每天可上赶着来气我,一天不惹我生气,完不成她的KPI似的。”
“那你给师傅说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吵?”
他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总结说:“您给说说,这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公开的事儿,偏偏给她弄出那么多波折。这次吵都没吵,她就成那副鬼样子。”
“小伙子,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吧?”
纪明谦连连摇头,“谈过。”
“那你说说,你觉得女生在恋爱里希望得到什么?”
纪明谦不假思索,“高档奢侈品,钱,房子,面子。”
他以前请来逢场作戏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爱慕虚荣地要这些?只有她最难办。
司机笑着摇头,“小伙子,你还太年轻。女人在一段恋爱甚至一段婚姻中,最需要的是安全感和踏实感。”
安全感?他都追着来江县,还没有安全感?瞎说。
等到了酒店,虽然司机屡次推辞,他还是坚持多给了两百。
刚进房间,正好与她迎面撞上。
她手上挎一个包,显然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
“去哪儿?”他不让路。
她绕开他,“保持距离,我去别的地方睡。”
既然毫无可能,应该保持距离。
没走出几步手腕被他牢牢握住,她回头看去,男人神情莫辨,眸中化不开的挣扎。
纪明谦轻叹一声,软了腔调:“我们各退一步,你就在这住。你平常赚钱多不容易,不要乱花。”
她有片刻迟疑,还是果决地甩开他的手,“我想自己一个人住。”
想像原来那样一个人,不在任何人的影响下失去控制。
“你受了伤,好好休息,这次对不起。”她提起精气神,昂首挺胸地走出房间。
人一下子没了影,纪明谦思绪如一团缠绕难解的线团,因其难解故而愈加烦闷,烦到用力甩上房门。
“走了好,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劳资不伺候了!”
他还什么没说,她给谁摆脸色?
黎芷伶寻了另一处实惠的旅馆下榻,刚进入房间,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全面崩盘,蹲下来暗暗流泪。
有些情愫,她不得不承认,更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还是不够强大。
她讨厌流泪,讨厌自怨自艾,讨厌被这一切牵绊的自己。
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余家的事一并涌上来,她奈不住,哭出声,从起初的小声啜泣到最后的放声大哭。
到底是什么,让她在黎家生活不下去,又不能继续在余家获得那份亲情?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这十九年来的人生,分明没做任何错事,却要遭受这些劫难?
任由哭泣释放完情绪,她洗个澡,随后练习一次视译和一次口译。
与此同时,破旧的老小区单元楼下,纪明谦忍耐全身的剧痛,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整个楼道里弥漫潮湿的霉味,混杂烟酒气和菜香。
她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住上十几年?指不定哪天整栋楼塌了。
来到熟悉的楼道,敲响门。
门内的人见他前来,毫不意外,打开门迎接。
余父请他在沙发落座,余母适时给他端来一杯龙井茶。
茶叶稍微有根部向下沉的迹象,算不上早期龙井茶叶,喝起来口感并不会太好。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到面前茶几上。
环顾四周,房子不大,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只不过,有一间不仅门关上,还落了一把大大的生锈铁锁。
他问:“她的房间在哪?”
余母与余父对视一眼,半晌指向那间落了锁的房间,“那是伶伶的房间,里面放了许多杂物没收拾。”
他点点头,不知怎地,看到那把生锈的铁锁不太舒服。
“我们家伶伶,你们打算怎么办?”余父面容凝重。
纪明谦唇角勾起一丝随意的笑,“我已经和她领证,这就是我们的态度。”
余母肉眼可见地松口气,须臾又露出焦急的样子,“那您喜欢伶伶么?”
纪明谦笑着摇头。
余母目光微颤,与余父交换一个眼神,又看向他,“您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什么?”
“她亲生母亲给她留了点财产,与我结婚也算帮她自己。”纪明谦拿回桌上的茶杯,望一眼手中杯底的龙井,轻抿一口,“我和她之间,互相没意思。”
这种次一点的茶叶,偶尔喝喝也还不错。
“就像刚才所说,与她结婚是为了保护她,等到她能真正独当一面,我自然会放她自由。”他轻笑,“这是我们纪家的态度。”
余父皱紧眉头,“那这次的事,是不是因为当年......”
“这次的事不是她的错,这个你们放心,纪家不会让她受委屈。”纪明谦笑容冷下来。
“那就好,当年那件事发生以后,伶伶她......”余母说着说着眼圈变红,声音哽咽,擡手拭泪。
纪明谦抿直唇,“当年的事是我姑姑的错,确实对不起她。”
余母一愣,疑惑地问:“你姑姑...?”
“嗯。”纪明谦擡眸,略带歉意地望向余家夫妇,“你们应该也知道,当初是我姑姑丢弃她,多谢二位对她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纪明谦从身上拿出一张卡放到面前茶几上,“这张卡里有一千万,是老爷子的意思。”
说完,纪明谦起身,向余家夫妇弯腰行礼,“多谢两位招待,我先不打扰。”
等到纪明谦走远,余母才回过神来,惊恐而又哀痛地望向余父,霎时泪流满面,“老头,纪家这个人,他在说什么?”
“他和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余父亦红了眼,缓缓合上双眸沉痛地点头,“看样子,伶伶什么也不知道。”
余母靠到余父肩头,捂住心口,哭得绝望,“这可怎么办?我的女儿啊!我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我们家伶伶,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