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
玄乙和黎柔大婚当天,迟晚混在道路两边围观的神仙之中,随众人的目光一道看向上座的天帝与另外三族的家主。
说起来,现今天界炙手可热的四个人与迟晚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儿关系:
如今的天界之主——翎王白凤是迟晚名义上的外婆。麟王桑泓是迟晚名义上的爷爷。虽说如此,可迟晚与这两人从未见过面,今日是第一回见到,抛却这点微末的血缘关系不谈,迟晚与他们之间与陌生人无异。
龙王司空举虽说与现在的迟晚并无什么值得一说的关系,但在迟晚成为麒麟之前,司空举与迟晚有过数面之交,按照迟晚当时的年纪和仙阶来说,司空举见了她得尊称一声神君。
龟王鱼涉少年时期曾与迟晚有过几百年的师徒情分,甚至在他成年后,曾当面向迟晚表示过喜欢她。
不过这些对迟晚来说都已是陈年旧事,因此司空举和鱼涉于现在的迟晚而言,同样只是没有半点干系的陌生人罢了。
上座还剩一个空位,想必是为狐王火绒所设,今日特殊,女儿出嫁,他作为父亲,也该来送一送,可宴席已过半,狐王火绒却迟迟不来。
迟晚目光掠过上座的几人,耳闻旁边几个八卦的神仙不时交头接耳,声如细蚊,听不真切。婚礼还未开始,迟晚呆的无聊,索性起身出门,四处游走。
忽见一仙女正在铺晚霞,迟晚感到好奇,走近去看。那仙女手中撒下层层叠叠的彩霞,不一会儿,整片云层变得五彩斑斓。
迟晚道:“这些云彩真漂亮。”
铺晚霞的仙女回头看她,笑道:“当然了,这是我们织锦宫织的彩云,肯定漂亮。”
这名仙女长相可爱,嘴角噙着微笑,说话软糯。迟晚心里不禁对她生出好感来,与她互通了姓名。
织锦笑着说道:“那你今日来得巧了,这些彩霞每逢天晴才会布下,不过今日适逢大婚盛典,要装饰天宫,我这才奉命来铺彩霞的。”
迟晚问道:“这些色彩也是由你们编织而成?”
织锦道:“这些都是我们收集天地之间的颜色染织而成。绿色是青山之翠绿,黄色和橙色是世间所有呈现黄、橙之物,红色是火焰,蓝色是海之蓝,紫色是矿石之紫……还有很多其它的颜色,萃取之物繁多。我们收集之后再织入云中做成五颜六色的羽衣或是彩霞。”
迟晚张眼望去,四处都有仙女提着篮子在天宫周围铺陈彩霞,遂与织锦告别,走着走着,不由自主便走到了咸池。
池里荷花依旧,水中鱼儿悠哉地嬉游。迟晚伸手撩起水来,受到惊吓的鱼儿四散游走。迟晚笑了笑,不禁想起了镜辞。
以往她来咸池捕鱼,总能遇到镜辞。
往昔浮上心头,迟晚情不自禁回头,只是……这次身后空无一人。
……
另一边。
树梢上有一朵花摇摇欲坠,一阵风儿吹来,它终于掉下来,却不是落到地上与云朵融为一体,而是停留在一个人的额头上。
镜辞在花香中醒来,擡手拿掉额头上的云片花,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居所,本该空无一物的房间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他早就习以为常,只是途径迟晚的住所时,见里面少了很多东西,他心里划过一丝怪异。
镜辞还记得迟晚爱喝酒,可她屋里原本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二的地方的酒却不翼而飞。
镜辞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
大婚开始,迟晚远远看见玄乙和黎柔身着盛装携手走来,两人脸上仿佛戴了一副笑的面具,嘴角有弧度,却不入心。
人人都在曲意逢迎,明知这一场婚事是假,却佯装不知,扮演着观众,说着言不由衷的祝福。
食案上陈列着琼浆玉液、瓜果点心,迟晚坐在席上,一口未动。
玄乙和黎柔行礼完毕,拜完上座的几位,竟径直走向迟晚,旁边却没有一位神仙表示诧异。
迟晚笑了笑,接过玄乙递来的美酒,一饮而尽。
昏昏沉沉间,迟晚看到镜辞倚靠在梨花树旁,正要奔向他,却见他目露担忧,道:“小心!”
闻言,迟晚脑中蓦地一阵尖锐的刺痛,闪过一个片段,黎柔倒在血泊之中,而她手上拿着一把匕首,匕首还在滴血……
迟晚再睁开眼时,眼前却是一片赤红。镜辞和花树都不见了,目之所及尽是肝脑涂地、尸横遍野,杀戮与鲜血交织。
毛发鳞甲代替了原先光滑的肌肤,手和脚都变成了利爪。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世界是漫无边际的红,仿佛被鲜血浸染过。
迟晚却觉得脑子好像成了浆糊,赤红的眼睛看不清四周。惨叫声和怒斥声混杂在一起,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令她躁动的心又增添了更多的狂暴和愤怒。
迟晚努力压制这些莫名的情绪,在她头脑有了一丝清明之时,却惊恐地发现山川、河流、人、兽……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仿佛被缩小了一般。而所有人都惶恐地看着她,丢盔弃甲,四下逃窜。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害怕自己,她想拦住他们,问个清楚。但她开口却是一声嘶鸣,爪子一擡一落,掌下就有数十条人命死去。已经被无数鲜血沾染的掌心变得更加粘腻,血腥气味弥漫,脚下血流成河。
她一擡头,本该湛蓝的天空此刻也是赤红一片。
迟晚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她想逃离这里,可跑了两步,又是数十条生命丧生在她脚下。
她不敢再动。
那些尖兵利器自地面像雨点般射向她,她背部和腹部的鳞甲坚硬无比,得以毫发无伤,但没有鳞甲覆盖的四肢已经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