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道:“你要去哪里?”
迟晚道:“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我们以后都见不到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样啊。”徐清垂首,“你是孤儿,没什么亲人,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希望能好好照顾你,只是我现在……你去吧,务必好好照顾自己!”
迟晚道:“嗯!……对不起。”
徐清一愣,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素晴的死……也跟你无关,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忘掉这些吧,你有你的路要走。”
月夜下,迟晚漫无目的地游走到青石崖下时,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
秋芙脚步虚浮,周边森然,迟晚一见便知她此刻已然不是生人。
“秋芙,你——”
迟晚记忆中,秋芙脸上可爱的笑还一如昨日,可她此刻却大变样,脸色青紫,披头散发,神态可怖。
秋芙认出了迟晚的声音,空洞的眼睛忽然间怔怔落下两行清泪来,道:“我就要走了,我此来是想告诉你,魏青樊死后,丹门的人为了报仇,在青石镇的水里下了毒,我想阻止,可无能为力。”
迟晚问:“你怎么会成这样?”
秋芙道:“魏青樊一直拿我试药,我好痛苦!他死了,可丹门上下沆瀣一气,与他一样恶毒的大有人在,我的身体早就坏了……苦苦撑到如今,终于解脱。你回去告诉青石镇的人,千万别喝!”
随着话音落下,秋芙也消失不见。
迟晚心蓦地一沉,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迟晚赶回去的时候青石镇死寂一片,街道却灯火依旧,仿佛所有人睡觉前忘了吹灯。迟晚推开其中一户人家的大门,灯下趴着一对夫妻,妻子手里还拿着未缝补完全的衣裳。两人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整个小镇无一例外,他们像往常一样在睡前做着自己的事,却没想到死亡会在这个时候光顾。
一夜之间,青石镇人畜两伤,鸡犬不留。
很快,迟晚感觉身体爆炸欲裂,须臾,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快速化为碎片。
迟晚飘然而起,瞧见一盏灯烛倒在桌上,灯油流淌,火顺着灯油燃起,继而烧着了桌子、椅子、床铺……几乎在瞬间蔓延成了熊熊大火。一间接一间,绵延数里,连成一片火海,疯狂地吞噬一切。
迟晚在院子里看到了阿达和青牛。她记忆中活泼可爱的两个弟弟,此刻面色发青,僵硬地躺在那里,也很快被火焰吞噬。
徐清尚未入睡,火势蔓延到小屋外面的时候,他有所察觉,磕磕绊绊地摸索着到了小院门口,一边喊着一边进去找人。
徐清在床铺边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吴江,试图将他带出时,被火势阻拦……
迟晚心一凉,想去救人,却是徒劳,面前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她阻隔在外,她的法力使不出来,用力挣脱天道束缚却只能换来一身裂骨的疼痛,什么也做不了。
迟晚心生无力和悲戚,只能看着画面走向她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镜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道:“万般皆是命,这是注定了的,你无法改变。”
不知不觉间,迟晚早已泪眼朦胧,无助地捂住脸,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想救他们,我不想看到他们死在我面前。”
青石镇上建造了不少神庙,供奉着各种各样的神,财神、月老、玉皇大帝、护法天神……
平日里镇上的百姓有事没事都会烧香拜佛,祈求神灵庇佑,神在他们眼里无所不能,大爱无疆,只要诚信,便能得到神灵的回应。可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此刻,神不存在了,就像从来没存在过,或者说,从来没存在过。
迟晚道:“如果不能庇佑苍生,天的意义何在?神的意义何在?我和你的意义又何在?还是说我该置身事外,不该和人世有牵绊?”仰首看着天,眼泪无声流下。
她稀里糊涂的做着流浪儿,接受了那么多人的善意对待,可最终,连报答都做不到,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善良的人一个个死去。
闻言,镜辞蓦地捏紧了拳头,肌肉青筋鼓起,眼眸陡然被漆黑淹没,他咬着牙像在抵抗着什么。镜辞挣扎着看了迟晚一眼,趁她发现异样之前,闪身离开。
迟晚没注意到镜辞的异样,她此时一心沉浸在无能为力的痛苦之中,也无心留意旁的。
竹林深处,迟晚看到了钟意在和人斗法,钟意是只厉害的恶鬼,但她在那人手下却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因为反抗,她被打散了魂魄,湮灭在了黑夜之中。
迟晚看到了钟意最后的眼神,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恨,在她充满恨意的眼神中,迟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迟晚到了天上,看着天庭里的神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一派安乐景象。有神在拌嘴,在争权夺利,在勾心斗角……但没有一个神关心人间。
她听到有神仙报告雨神,凡间有一处突发大火。雨神回复没有玉帝旨意不得私自降雨。那位神仙再问要不要请示玉帝,雨神说此种小事不要惊扰玉帝。
迟晚化身为雨神模样,亲自请示玉帝,彼时玉帝与众神一道在凌霄殿赏着身披霞衣的仙子婀娜的舞姿、听着仙乐、喝着琼浆。
听到迟晚的请示,玉帝没有理会,只说容后再议。
迟晚去到人间,每走过一个地方,瘟疫、旱涝、蝗虫……民不聊生,但没有一个神在场。神享受着人间的香火供奉,却对人间疾苦不闻不问。
于是,迟晚明白了:世间不需要神!当初天意遵从天命创造神是为了让神庇护人间,而现在,神多余了。
徐清、吴素晴、秋芙、阿达、青牛,神都的秦家、苏家,以及青石镇上所有的人,这些善良的人啊,哪怕是死后化作厉鬼的钟意,他们死得冤枉,因为没有得到应有的庇佑。
一切回归原点,她仍是灵猫化身,继续执行天命,挑起神之间的争端,引发天劫,让众神沉睡。让丹门在天劫中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