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眨了眨眼,嘴巴翕张就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半晌,她问道:“……你是?”
男子道:“如你所见。”不止神情木然,就连声音也没有丝毫的情感变化。
迟晚悬着的心稍稍稳了些,害怕的情绪渐渐消散,道:“你能不能坐下来说话?”
他依言坐到她旁边。
四周冒着冷气,纵是迟晚有满身的鳞片和毛发护体,也不禁产生冷到打颤的错觉。她道:“要是现在有个厚厚的毛毯就好了。这里好冷啊!”
迟晚说完扭头就见男子凭空变出一支笔来,思索了一会儿,拿着笔凌空挥舞。迟晚正要笑他学人“画饼充饥”,却看他停笔之后,真的有东西出现。
只是……迟晚看着落在他手上的长戟,顿时受到了惊吓,哆嗦着问道:“你要干嘛?”屁股飞快挪了离他有一米远。
迟晚自始至终都将惜命二字刻在了脑海中,哪怕如今成功端上了老天爷这碗饭,也依旧没有半点改变。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草木皆兵。
男子没有说话,但也不像是要对自己不利,迟晚松口气,看他穿得单薄,她问道:“你不冷吗?”
他扭头看向迟晚,道:“冷?”
迟晚被他问得一怔,正自疑惑世间竟还有人不知冷为何物,又见他神情不像作伪,她一瞥冰面,说道:“你伸手触摸一下冰面就能体会到。”
他依言伸手贴在冰面上,冰凉刺骨,但他却没有立刻收回手。
迟晚再问他,“你不知道冷,那你知道暖吗?”看他摇头,她吐了一团火让他伸手烤,说道:“烤火就会觉得温暖,烤得久了就会觉得热,但你千万不能伸手去碰火,不然……”
她话犹未了,他已经这么做了。
见他快速缩回手指,迟晚补充道:“不然你就会觉得烫,要是再久一点,你手就该熟了。”说罢忍不住扑哧一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道:“我喜欢这个感觉。”他唇角自然上扬,但那笑容带着些微寂寞。
火光下,他的眼睛好像也有了神采,终于看起来不那么木了。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喜欢,不过……为什么呢?所有人都喜欢,可是只有他说的时候才让迟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凉,仿佛他不常能感到暖,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暖。
迟晚晃了晃脑袋,甩去这种奇怪的感觉。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与自己相处短暂的亲人——桑明和白袅这一对年轻的夫妻,兴许是因为第一次为人父母,不懂得如何照顾小孩,所以总是莽撞又迷糊,常弄得迟晚啼笑皆非。
但是这对父母对她又是那么好,好到愿意为她摘星星月亮都还嫌不够……
桑明每每笑起来,无论是开怀大笑,还是抿嘴微笑,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笑。白袅以往也总会摸着迟晚的脑袋,温言细语地教她法术。
与他们相处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比清楚地刻在迟晚的脑袋里,不敢回想却又不舍遗忘。
迟晚一想起这些人,情绪就低落。
那段短暂的岁月,明明她早就知道会如此,但每当到了分别时刻,却还是会有预料之外的感觉,就像是她在心理上从未做好准备……她原来以为会长久的,没想到那么快就失去了,一百年,何其短暂。
还有……镜辞,距离迟晚上次与他见面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迟晚满腹疑问想要问他,却一直等不到他露面。
迟晚趴在地上不说话了,半晌之后,问他:“你能不能画点儿吃的东西出来?”
男子点点头,笔走龙蛇,笔势翻飞间画了一头野猪。
野猪落地的一瞬间,迟晚看着野猪身上坚硬的鬣毛,还有它嘴里尖尖的牙齿,一时无语:“呃……这也算吃的?!我虽然爱吃肉,但我不爱吃生的啊!而且我胃口也没这么大。”
迟晚对茹毛饮血实在接受无能。
“……也没必要如此迂回,直接画成熟食不就好了!”迟晚转而看向凶恶的野猪,道:“现在只好捉了它,烤熟了再吃。”
迟晚是凤凰和麒麟的混种,外形上结合了凤凰和麒麟,因而她的外形虽比别的麒麟华丽,但体型却更为娇小,也远不如其它麒麟凶猛。
凤凰是飞禽之主,麒麟是走兽之王,若换作别的麒麟,野兽见了自当俯首称臣、不敢惊扰。但此刻那头野猪看着迟晚,别说害怕了,反倒为自己的凶狠生出一种优越感来。
只见野猪后肢往后一撅,两颗尖利的獠牙隐约闪着寒光,对着迟晚重重地哼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