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
训练场的沙地上,伊瑟克牵着那匹栗色宝马,见艾德里安走近,海盗船长立刻单膝跪地,牵着马缰的手指关节泛白:“陛下,此马名曰‘流火’,踏雪无痕,最适合……”
“适合你去参加赛马大会。”艾德里安打断他,靴尖踢起一粒沙砾,精准砸在对方铠甲的缝隙里。伊瑟克却像没察觉般,依旧保持着跪地姿势:“陛下若喜欢,臣立刻为您备鞍。”
他的语气恭敬得近乎卑微,完全没了往日调笑时的轻佻。艾德里安想起半月前在寝宫里,自己不过随口提了句“今夜月色不错”,伊瑟克便立刻抱来棉被铺在露台,说要陪他“赏月谈心”,直到他冻得鼻尖发红也没敢越雷池半步。
“本王累了。”艾德里安转身就走。
回到寝宫,暖炉里的泥炭烧得正旺,却驱不散艾德里安心底的烦躁。他踢掉长靴,缩进铺着紫貂皮的软榻,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半月前的场景——伊瑟克跪在铜盆边,银质珍珠棒掉进水里的声响,以及对方眼中瞬间熄灭的欲望。
“陛下,要为您准备沐浴水吗?”伊瑟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垂着眼帘,双手捧着一套丝质寝衣,袖口规规矩矩地扣到最顶端,完全看不见往日里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不必。”艾德里安抓起靠垫砸过去,却在触及对方胸口时猛地转向,靠垫砸在门板上发出闷响,“出去,本王要独自待着。”
伊瑟克的身体僵了一下,握着寝衣的手指微微收紧。“是,陛下。”他躬身退下,关门时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熟睡的婴孩。
房间里只剩下艾德里安一人,他盯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承认那晚伊瑟克的行为确实过火,珍珠棒带来的恐慌感至今仍残留在记忆里,但这不代表他厌恶所有的亲密接触。相反,当伊瑟克从那晚起彻底退回“忠诚下属”的安全距离时,一种更陌生的空虚感开始蔓延。
......
午夜的更漏刚敲过一响,艾德里安就被冻醒了。暖炉里的火已经熄了,寒气从雕花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让他忍不住裹紧了被子。他想起以前每到寒夜,伊瑟克总会像大型犬一样挤上他的床,用体温把他焐热,有时还会恶作剧地把冰凉的脚贴在他小腿上,换来他气急败坏的捶打。
可现在,那家伙宁愿在书房的长椅上缩一夜,也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艾德里安烦躁地踢开被子,赤着脚走到窗边。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月光洒在积雪上,映出一片清冷的银白。
“该死的伊瑟克……”他低声咒骂着,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划出一道水雾。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伊瑟克端着一个铜质暖炉走进来,看到他赤着脚站在窗边,脸色瞬间变了:“陛下!您怎么不穿鞋?若是着凉了……”
他快步走过来,将暖炉放在床边,然后不由分说地把艾德里安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又连忙取来厚袜子套在他脚上。
艾德里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的烦躁突然变成了一股无名火:“你躲什么?本王是洪水猛兽吗?”
伊瑟克跪在床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臣不敢……只是怕惹陛下不快。”
“你现在这样才让本王不快!”艾德里安掀开被子坐起来,锦被滑落,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淡粉色痕迹——那是更早以前留下的吻痕。“以前那个敢把本王按在地毯上亲的海盗去哪儿了?现在只会跪着说话吗?”
伊瑟克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擡起头时眼中充满了惊恐:“陛下,臣……臣知道错了,那晚是臣太过鲁莽,臣保证以后再也不会……”
“谁让你保证那个了!”艾德里安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抓起枕头砸过去,却被伊瑟克稳稳接住。“本王是说……是说你没必要像个木头一样!”
“陛下的意思是……”伊瑟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
艾德里安看着他茫然的样子,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没什么……你出去吧。”
伊瑟克看着他泛红的耳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是,陛下。”他将暖炉往床边推了推,“夜里冷,陛下早些歇息。”
房门再次被轻轻关上,艾德里安扑倒在床,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吼。他从未想过,让伊瑟克收敛过分的热情是如此容易,难的是让他明白,自己需要的不是彻底的禁欲,而是恰到好处的亲密。
......
接下来的几天,艾德里安开始尝试各种“暗示”。
他会在伊瑟克为他整理披风时,故意让指尖擦过对方的手腕;会在共进晚餐时,用银叉挑起一颗葡萄,递到对方唇边却又突然收回;甚至会在议事时,把脚悄悄伸到桌下,用靴尖轻轻蹭对方的小腿。
但伊瑟克就像被施了定身咒,无论他做什么,对方都只是维持着恭敬的微笑,眼神清澈得像未经世事的少年,完全没有接收到任何“信号”。
这天午后,艾德里安在花园里晒太阳,伊瑟克侍立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他爱看的诗集。
艾德里安看着看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放下手中的珐琅怀表,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贴着伊瑟克的耳廓说:“伊瑟克,本王觉得有些热。”
他的呼吸带着午后红茶的香气,轻轻拂过伊瑟克的耳垂。海盗船长的身体瞬间僵硬,握着诗集的手指关节泛白,连声音都有些发颤:“陛下,臣这就为您拿扇子。”
“不必了。”艾德里安的指尖划过对方紧绷的下颌线,“本王觉得,或许需要一些更‘直接’的降温方式。”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伊瑟克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石柱上,诗集“啪”地掉在地上,书页散落开来,正好翻到那首描写恋人相拥的十四行诗。
“陛下!”伊瑟克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自责,“臣……臣不该离陛下太近,是臣疏忽了!”
艾德里安看着他像躲避瘟疫一样躲开自己,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再次燃起。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单膝跪地的伊瑟克,声音冰冷:“在你眼里,本王就这么可怕吗?碰一下都会生气?”
“不是的陛下!”伊瑟克猛地擡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臣是怕……怕控制不住自己,再像上次那样伤害您……”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恐惧,仿佛那晚艾德里安的眼泪是刻在他灵魂里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的过失。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的恐慌,心里的怒火突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伊瑟克是真心害怕失去他,害怕再让他伤心,但这种过度的补偿,却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他们之间本应亲密的距离。
“起来吧。”艾德里安的声音软了下来,他伸出手,想拉伊瑟克起来,却在指尖触碰到对方手背时停住。
伊瑟克顺从地站起身,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艾德里安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叹了口气,说道:“伊瑟克,本王问你,你觉得,夫妻之间,只有争吵和伤害吗?”
伊瑟克猛地擡起头,眼中满是困惑:“陛下,臣……”
“本王的意思是,”艾德里安打断他,脸颊有些发烫,“亲密的行为,不全是你想的那样……有时,也是表达关心和爱意的方式。”
伊瑟克愣住了,他看着艾德里安泛红的脸颊,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陛下的意思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臣可以……”
“行了!”艾德里安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转过身,背对着伊瑟克,“本王只是告诉你,别再像个木头一样!再敢躲着本王,就罚你去打扫三个月的马厩!”
虽然语气依旧带着威胁,但伊瑟克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是,陛下。”他低声应道,眼中的恐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光芒。
......
那晚之后,伊瑟克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躲避,但却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过分的小心翼翼。
他会在为艾德里安披斗篷时,手指悬在半空犹豫半天,才敢轻轻搭上对方的肩膀;会在共进晚餐时,连递酒杯都要保持一尺的距离,生怕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指;甚至在艾德里安看书时,他都要坐在离软榻三步远的椅子上,像个虔诚的信徒。
这种过分的谨慎,让艾德里安更加烦躁。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和一个提线木偶相处,所有的互动都带着刻意的僵硬。
这天晚上,艾德里安处理完公务,回到寝宫,发现伊瑟克正坐在窗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块皮子,似乎在擦拭什么。
“你在做什么?”艾德里安走过去,问道。
伊瑟克连忙站起身,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脸上带着一丝慌乱:“没……没什么,陛下。”
艾德里安挑眉,伸出手:“拿出来。”
伊瑟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那是一块柔软的鹿皮,上面放着一根银质的细长物件,末端缀着一颗鸽卵大的珍珠——正是那晚掉进铜盆里的“取悦棒”。
艾德里安看着那东西,眼神一凝。
伊瑟克见状,连忙解释道:“陛下,臣不是想……臣只是想把它擦干净,然后扔掉……”
“扔掉?”艾德里安拿起那东西,指尖划过珍珠光滑的表面,“你之前不是说已经扔进海里了吗?”
伊瑟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臣……臣没舍得……”
艾德里安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他把玩着手里的银棒,故意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珍珠,发出清脆的声响。
“伊瑟克,”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你说,这个东西,真的能带来‘前所未有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