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关系(2 / 2)

他站起身,冷冷地说:“我吃完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握着餐巾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你刚才想说什么?”莎乐美看着伊瑟克,“道歉?”

伊瑟克没有回答,只是将餐盘推到一边,站起身:“我吃饱了。”

“伊瑟克!”莎乐美叫住他,“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

伊瑟克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不然呢,莎乐美?”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让我去跟他说什么?说我错了?说我不该抢劫?他说得对,我就是个海盗,骨子里改不了。”

“你……”莎乐美气得说不出话,“你就这么放弃了?”

伊瑟克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莎乐美和一群面面相觑的水手。莎乐美看着伊瑟克和艾德里安先后离开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

“安德烈大师,”她对目瞪口呆的厨师说,“以后把他们俩的饭菜分开送,省得看着心烦。”

“是,莎乐美船长。”

接下来的几天,“淫尾海妖号”在海湾里休整。伊瑟克和艾德里安彻底进入了冷战状态。他们不再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吃饭分开,工作分开,甚至连甲板都尽量避开对方。

伊瑟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船只的检修和航线的规划中,每天忙到深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艾德里安则重新开始绘制海图,只是不再和任何人交流,包括莎乐美。

水手们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的脸色,生怕一句话不对就引爆了这颗“冷战炸弹”。整个“淫尾海妖号”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连向来热闹的水手酒吧都变得鸦雀无声。

一天晚上,艾德里安正在主舱里研究雾镜海峡的潮汐图,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他皱着眉走到窗边,看到伊瑟克和莎乐美在甲板上争执。

“你必须去跟他谈谈!”莎乐美的声音带着怒火,“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天把自己埋在工作里,跟个机器一样!”

“我怎么样不用你管!”伊瑟克的声音也很冲,“莎乐美,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莎乐美喊道,“我们是伙伴,不是吗?你忘了我们以前说过的话了?”

“伙伴?”伊瑟克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自嘲,“我现在连他看都不想看到我,还谈什么伙伴?”

“那你就去让他看到!去跟他解释!”

“解释什么?”伊瑟克的声音陡然升高,“解释我为什么是个海盗?解释我为什么改不了抢劫的习惯?莎乐美,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的!他是王子,我是海盗,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你不本来也是王子吗!”莎乐美揪着伊瑟克的衣领怒吼道。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海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艾德里安站在窗边,听着外面的争吵,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知道伊瑟克说的是事实,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着不同的出身、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生活方式。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

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然后是莎乐美的脚步声远去。艾德里安看到伊瑟克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望着漆黑的海面,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他伸出手,想要推开窗户,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道歉?解释?

他们之间,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艾德里安不知道。他只知道,那道裂缝,似乎越来越宽了,宽到他已经看不到对岸的伊瑟克。

而伊瑟克,依旧站在甲板上,望着大海,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那片无尽的黑暗中。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也许,莎乐美说得对,距离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

......

雾镜海峡的浓雾持续了整整一周。“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像两只被困在白色牢笼里的海鸟,只能在海湾里徒劳地拍打翅膀。

伊瑟克彻底变成了一个工作狂。他亲自下到船舱底检修龙骨,在甲板上指挥水手们加固桅杆,甚至连绳结都要亲自检查一遍。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层海盐结晶,眼神疲惫却异常专注,仿佛要用无休止的工作来填满内心的空洞。

艾德里安则把自己埋在海图和古籍里。他重新计算了雾镜海峡的潮汐数据,绘制了更详细的暗礁分布图,甚至开始研究北大洋的季风规律。他很少说话,除非莎乐美主动询问导航数据,否则他几乎不会开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雾镜海峡的雾还要浓,比北大洋的冰还要冷。

这天下午,艾德里安正在主舱里对照着星象图和罗盘数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他皱着眉走出去,看到一群水手围在船舷边,指指点点。

“怎么了?”他问旁边的本。

本脸色有些难看:“船长……船长掉进海里了。”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挤到前面。只见伊瑟克穿着湿透的衣服,被两个水手从海里拉上来,浑身冻得发紫,嘴唇乌青,显然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很久。

“怎么回事?”莎乐美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船长说要去检查锚链,”一个水手吓得声音发抖,“我们刚把他放下去,突然来了一股暗流,就……就把船长卷走了!”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被擡进船长室,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心脏像被冰水浇透了一样。他想起伊瑟克说过,北大洋的海水冰冷刺骨,掉下去超过十分钟就很难生还。

“他在水里泡了多久?”莎乐美问。

“大概……大概七八分钟。”水手结结巴巴地回答。

莎乐美松了口气,但依旧严肃:“立刻把他擡进船长室,烧热水,找干净的毯子!安德烈大师,煮一锅姜汤!”

水手们立刻行动起来。艾德里安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着船长室的门被关上,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他害怕伊瑟克会出事。

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他不是应该讨厌他,厌恶他吗?为什么会害怕他出事?

“王子殿下,”莎乐美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你去拿些干净的衣服给伊瑟克送去吧。他的备用衣物好像都在主舱你那里。”

艾德里安这才想起,之前伊瑟克经常把换洗衣物放在他的主舱,说是“方便”,现在想来,不过是他找借口接近的理由。

“我……”艾德里安有些犹豫。

“去吧,”莎乐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需要你。”

艾德里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主舱。他打开伊瑟克的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干净的衬衫和裤子,还带着淡淡的朗姆酒和阳光的味道。他挑了一套最厚的羊毛内衣和外套,抱在怀里,走向船长室。

船长室里,伊瑟克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有了些血色。医生正在给他检查,莎乐美和本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看到艾德里安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伊瑟克也睁开了眼睛,看到艾德里安怀里的衣服,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仿佛没看见他。

“把衣服放下吧。”莎乐美打破了沉默。

艾德里安默默地把衣服放在床边的椅子上,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伊瑟克的声音突然响起,沙哑而虚弱。

艾德里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谢谢你。”伊瑟克说。

艾德里安的身体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应,径直走出了船长室。

回到主舱,艾德里安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

他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甚至会觉得解气,但事实却是,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接下来的几天,伊瑟克因为受凉发起了高烧,只能躺在床上休息。莎乐美负责指挥船队,本则忙着处理各种事务。艾德里安依旧把自己关在主舱里,只是再也无法专注于海图。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伊瑟克苍白的脸,想起他虚弱的声音,想起他掉进海里时,水手们惊恐的表情。

“也许……我应该去看看他。”这个念头反复在他脑海中出现。

但他一想到自己说过的话,一想到伊瑟克受伤的眼神,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是王子,伊瑟克是海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天晚上,艾德里安正在整理航海图,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他走到窗边,看到莎乐美站在船长室门口,似乎在和里面的人争吵。

“你必须好好休息!”莎乐美的声音很生气,“医生说你至少要躺一周!”

“我躺不住!”伊瑟克的声音带着病气,却依旧固执,“雾镜海峡的雾快散了,我得准备起航!”

“起航有我!”莎乐美喊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伊瑟克的声音也提高了,“让开,莎乐美!”

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伊瑟克穿着单薄的衬衫,扶着门框,脸色苍白,显然还很虚弱。

“伊瑟克!”莎乐美想拦住他。

“别碰我!”伊瑟克甩开她的手,目光扫过甲板,最终落在了主舱的方向。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到窗帘后面。

他看到伊瑟克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走向主舱,而是转身走向了驾驶舱。

莎乐美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艾德里安站在窗帘后面,看着伊瑟克虚弱的背影消失在驾驶舱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伊瑟克是在躲着他,就像他在躲着伊瑟克一样。

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回不去了。

第二天,雾镜海峡的雾果然散了。莎乐美下令起航,“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缓缓驶出海湾,重新进入开阔的海域。

艾德里安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重新变得清晰的海面,心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茫然。

伊瑟克站在驾驶舱,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一些神采。他没有看艾德里安的方向,只是专注地掌舵。

两人之间,依旧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艾德里安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罗盘。指针在磁石的稳定下,坚定地指向北方。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偏离了方向,就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就像他和伊瑟克之间的关系,就像那枚被染血的“战利品”,就像那句“你让我恶心”。

也许,这就是海盗和王子的结局。

注定殊途,注定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