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
艾德里安·伊格纳缇坐在主舱的海图桌前，指尖划过北大洋区域一片空白的羊皮纸，眉头紧锁。桌上的罗盘指针正轻微震颤，旁边放着伊瑟克那枚用来抵消磁场干扰的磁石，却依旧无法完全稳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殿下，您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了。”伊瑟克·德莱斯切晃悠着走进来，显然刚从甲板“监督”修缮工作回来。他手里拎着一个陶土罐子，浓郁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主舱。
艾德里安头也不擡，声音冷得像冰：“伊瑟克·德莱斯切，如果你再把安德烈大师新做的辣椒酱带进我的海图室，我就把你的假胡子泡进辣椒罐里。”
“别啊殿下！”伊瑟克夸张地捂住腰间早已不知所踪的假胡子——自从上次被艾德里安吐槽“戴起来像发霉的海草”，他就只在“正式抢劫”时才戴上——献宝似的把罐子往前一递，“这可不是普通的辣椒酱！是莎乐美从‘绯红毒蛇号’拿来的‘地狱之火’，她说抹在烤鲨鱼肉上，能让海神都流泪！您尝尝？”
“拿走。”艾德里安的笔尖在地图边缘划出一道歪扭的墨痕，“我正在标注北大洋的潜在洋流，你身上的鱼腥味和这罐辣椒味让我无法集中精神。”
“啧啧，殿下，”伊瑟克把罐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北大洋？莎乐美不是说热带风暴在南边，我们得往西绕吗？您这地图画得再漂亮，也抵不过老天爷打喷嚏啊。”
“莎乐美说的是‘可能’有热带风暴，”艾德里安终于擡起头，眼神锐利如刀，“而我根据三天前的气压变化和现在的云层走向推算，风暴中心更可能在西南方向。往西绕行三百海里，只会一头扎进风暴的侧翼。”
“哦？殿下这是质疑‘绯红毒蛇’船长的专业判断？”伊瑟克挑眉，故意拖长了声音，“莎乐美在海上漂泊的时间比您在王宫里喝下午茶的时间还长——”
“那她怎么会在三天前把咸鱼干错当成我的丝绸手帕？”艾德里安冷冷打断，三天前莎乐美误将晒在甲板上的咸鱼干收进他洗净的衣篮里，导致他整整一天都在处理那股挥之不去的咸腥味。
伊瑟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要接话，舱门突然被“砰”地推开。
莎乐美·冯·海德拉站在门口，绯红的裙摆随着海风猎猎作响，手里把玩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眼睛在伊瑟克和艾德里安之间来回扫视：“我在‘绯红毒蛇号’都能听到你们的争吵声。伊瑟克，你又把我给安德烈大师的‘地狱之火’偷来了？”
“这怎么能叫偷呢！”伊瑟克立刻摆出无辜脸，“我这是‘借用’！殿下刚才还夸这辣椒酱‘香气独特’呢！”
艾德里安：“……”他明明说的是“气味刺鼻”。
莎乐美走近，一把夺过桌上的辣椒酱罐子，匕首尖“噌”地一声抵住伊瑟克的咽喉：“听着，小混蛋，再敢动我船上的东西，我就把你这张欠揍的脸塞进辣椒罐里腌制成‘海盗风味罐头’。还有你，王子殿下，”她转向艾德里安，语气稍缓，“关于风暴的预测，我刚收到更详细的气象报告，你说得对，风暴中心确实在西南偏西方向。我们需要调整航向，向北偏东绕行。”
伊瑟克夸张地倒抽一口凉气：“看吧殿下！我就说莎乐美是‘通情达理’的——”
莎乐美匕首往前一送，刀锋几乎贴上伊瑟克的皮肤：“我还没说完。伊瑟克，由于你刚才的‘误导’和‘盗窃’行为，接下来三天，你负责清理两艘船上所有的马桶。”
“什么？！”伊瑟克惨叫一声，“莎乐美，你不能这样！我是‘淫尾海妖号’的船长——”
“现在你是‘马桶清洁工’船长。”莎乐美收回匕首，拍了拍他的脸颊，“赶紧去干活，别逼我用鞭子抽你。”
看着伊瑟克哭丧着脸离开主舱，艾德里安忍不住勾起嘴角，又迅速恢复冷漠：“他活该。”
莎乐美耸耸肩，将辣椒酱放在艾德里安手边：“别让他知道是我给你的。这小子最近太无法无天了。”她顿了顿，看着海图上艾德里安标注的洋流走向，“北大洋……传说那里有终年不化的冰山和会吞噬船只的漩涡，比南大洋更危险。你确定七城岛在那边？”
“伊瑟克找到的航海日志里是这么记载的，”艾德里安指尖划过地图上一个用星号标记的区域，“‘在北大洋的迷雾与冰山之后，七座黄金之城沉睡于永昼的海岸’。”
莎乐美沉默片刻，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小时候听老海盗说过，北大洋是‘诸神的坟场’，去那里寻宝，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但也可能是‘海盗的天堂’。”艾德里安擡起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吗，莎乐美船长？”
莎乐美看着他，突然笑了：“果然跟伊瑟克待久了，连冒险的劲头都学来了。好吧，王子殿下，既然你这么有兴趣，那我们就去看看，这‘诸神的坟场’里，到底有没有黄金之城。”
绕行的第三天，海面难得放晴。安德烈大师在甲板上支起烤架，鲨鱼肉的香气混合着“地狱之火”辣椒酱的辛辣，引得水手们垂涎欲滴。艾德里安却躲在主舱里，试图从一本破旧的古籍中找到关于北大洋洋流的更多记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不等艾德里安回应，伊瑟克就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种艾德里安极其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殿下，”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不明褐色液体，和一碟看起来像是饼干的东西，“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艾德里安警惕地看着托盘：“这是什么？”
“嘿嘿，”伊瑟克献宝似的把托盘放在桌上，“安德烈大师新学的‘海盗特调下午茶’！这是用海藻煮的‘海洋奶茶’，加了点朗姆酒提味，还有这‘鱼骨饼干’，是用晒干的鲨鱼骨磨成粉做的，营养丰富！”
艾德里安看着那杯颜色像泥水的“奶茶”，又看了看碟子里形状各异、泛着白光的“饼干”，脸色瞬间变得跟羊皮纸一样白：“伊瑟克·德莱斯切，你是想谋杀我吗？”
“怎么会呢殿下！”伊瑟克拿起一块“饼干”，咔嚓咬了一口，碎屑掉在艾德里安刚整理好的航海图上，“你看，嘎嘣脆！比你王宫里那些甜得发腻的蛋糕好多了——”
“出去！”艾德里安猛地站起身，指着舱门，“带着你这堆‘垃圾’立刻出去！还有，把你掉在地图上的碎屑清理干净！”
“别啊殿下，”伊瑟克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尝一口嘛，就一口——”他端起那杯“海洋奶茶”，作势要喂给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后退，却被椅子腿绊了一下，眼看那杯“奶茶”就要泼到他身上。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一躲，杯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了伊瑟克一裤腿。
“哦豁，”伊瑟克低头看着湿漉漉的裤腿，又看看艾德里安，“殿下，您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是你活该！”艾德里安喘着气，指着地上的狼藉，“马上清理干净，否则——”
“否则怎样？”伊瑟克突然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否则您又要扇我耳光？上次那下可真疼——”
“你！”艾德里安脸颊微红，正要反驳，舱门再次被推开。
莎乐美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条刚从海里捞上来的、足有手臂长的带鱼，看到满地的狼藉和伊瑟克湿漉漉的裤腿，眼睛危险地眯起：“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甜蜜时光’？”
伊瑟克立刻跳开，指着艾德里安：“莎乐美！您来得正好！殿下他……他故意打翻了我给他准备的‘爱心下午茶’！”
“爱心下午茶？”莎乐美挑眉，看着地上的褐色污渍，“我看是‘谋杀未遂’现场吧。伊瑟克，你又拿安德烈大师的实验品去祸害王子殿下了？”
“我那是为了让殿□□验‘真正的’海盗生活！”
“真正的海盗生活也不至于喝海藻泥巴汤。”莎乐美把带鱼扔在桌上，走到艾德里安身边，“殿下，别理他。安德烈大师刚烤好了正常的面包，我给你拿了点。”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撒着芝麻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