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
迷雾岛的海雾在某个清晨突然散去了些许,露出嶙峋的黑色礁石轮廓。伊瑟克·德莱斯切站在“淫尾海妖号”的主桅杆下,仰头看着水手们正在收最后一张修补完毕的船帆。帆布上还留着被海水浸泡的痕迹,但至少不再漏风。
“船长,‘海蛇号’的龙骨裂缝补好了,能撑到最近的补给港。”大副本抱着一卷绳索走过来,额角还沾着木屑,“就是‘黑鳍号’的舵轮……恐怕得找个正经船坞才能换。”
伊瑟克抓了抓浅白色的头发,那顶标志性的假胡子被他随意挂在腰间的皮带上,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管他呢,能走就行。‘死颅沙漏’的人估计还在迷雾岛外围打转,我们得趁他们没反应过来赶紧溜。”他顿了顿,瞥了眼主舱的方向,压低声音,“再说了,我们的‘王子殿下’在这破岛上快闷出蘑菇了,再不走,我怕他把主舱的地板都擦穿。”
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主舱的舷窗紧闭着,只有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光。自从安德烈大师来了后,那扇窗户总是擦得能映出人影,跟船上其他油腻的木板格格不入。
“船长,”本犹豫了一下,“您真打算一直带着他?我看那些贵族俘虏最多关半个月就赎金了事,您这都快两个月了……”
“啧,”伊瑟克拍了拍本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你懂什么。这可是维瑞迪恩的‘活宝贝’,比金子还值钱。再说了……”他拖长了声音,“看他每天板着脸跟我吵架,多有意思。”
本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安排起航事宜。伊瑟克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朝着主舱走去。
主舱里,艾德里安·伊格纳缇正坐在那张四柱床边,用一块干净的丝绸帕子擦拭着他的佩剑。剑身在晨光中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桌上放着一盘刚送来的早餐——安德烈大师新学的、用岛上野果做的果酱配面包。
“王子殿下,”伊瑟克推门而入,故意把靴子上的沙子蹭在门口的地毯上,“您看,雾散了,我们要起航了。”
艾德里安头也不擡,声音冷得像冰:“知道了。”
“知道了?”伊瑟克挑挑眉,走到桌边拿起一块面包,蘸着果酱塞进嘴里,“不多问几句我们要去哪?”
“与我何干。”艾德里安擦剑的动作顿了顿,“反正都是被你绑架的,你想去哪就去哪。”
“哎哎哎,话不能这么说,”伊瑟克凑到他面前,故意压低声音,“我这是带您‘巡游’呢。您看,迷雾岛也逛了,接下来该去看看更‘刺激’的地方了。”
艾德里安终于擡起头,眼神锐利如刀:“伊瑟克·德莱斯切,收起你那套说辞。我警告你,再敢把沙子带到我的地毯上,我就把你的假胡子扔进海里喂鲨鱼。”
伊瑟克夸张地捂住腰间的假胡子:“别别别!这可是我的‘威严象征’!”他嘿嘿一笑,突然伸手抽走艾德里安手中的剑,“行了行了,别擦了,再擦都能照见人影了。走吧,带您去甲板‘透透气’,省得您真把自己憋出病来。”
艾德里安想夺回剑,却被伊瑟克灵活地躲开。他皱着眉站起身,看着伊瑟克腰间那撮卷曲的棕色假胡子,又看了看他浅白色的真发,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把你的假胡子戴上。”他冷不丁地说。
“啊?”伊瑟克愣住了,“为什么?”
“看着碍眼。”艾德里安别过头,走向舷窗。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笑了:“哟,殿下这是嫌我‘素颜’不好看?行,戴上就戴上。”他手忙脚乱地把假胡子戴上,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子调整了半天,才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怎么样?是不是更有‘大□□’的气势了?”
艾德里安回头瞥了一眼,那撮假胡子歪歪扭扭地挂在他脸上,反而显得滑稽。他冷哼一声,没说话,径直走向舱门。
“哎,等等我啊殿下!”伊瑟克连忙跟上去,“您慢点,甲板滑……”
艾德里安走出主舱时,正好赶上“淫尾海妖号”起锚。清晨的海风带着浓郁的咸腥味扑面而来,比迷雾岛的潮湿空气清爽不少。他下意识地用丝绸帕子捂住口鼻,眉头紧锁。
“啧啧,殿下,”伊瑟克跟在他身后,故意提高声音,“这海风可是免费的‘香水’,比您王宫里那些脂粉味好闻多了吧?”
艾德里安没理他,只是扶着冰凉的船舷,看着水手们忙碌的身影。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迷雾岛已经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他不得不承认,海上的日出确实比王宫里的任何一幅画都要壮丽。
“别靠太近,”伊瑟克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浪大,小心掉下去。”
艾德里安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放开。”
伊瑟克耸耸肩,收回手,却还是站在他身边不远处,像个尽职尽责的“护卫”。
甲板上的水手们看到他们的船长和那位“金贵”的王子殿下一起出现,都忍不住偷偷打量。有人小声议论,有人憋着笑,还有人故意把刚洗好的、带着皂角味的衣服晾在附近,想让这位挑剔的王子殿下闻闻“干净”的味道。
艾德里安自然察觉到了那些目光,他挺直脊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直到一个小水手不小心把水桶碰倒,脏水溅到了他的皮鞋上。
“对不起!对不起王子殿下!”小水手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下擦鞋。
艾德里安看着鞋面上的污渍,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还没开口,伊瑟克已经一步上前,拎起小水手的后领:“笨手笨脚的!还不快去拿干净的布来!”他又转头对艾德里安赔笑,“殿下,您别生气,我让他给您擦干净,保证比镜子还亮!”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那副“谄媚”的样子,又看了看吓得发抖的小水手,最终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必。”他转身走向船头,留下伊瑟克和小水手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伊瑟克拍了小水手一巴掌,“还不去干活!”
小水手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跑了。伊瑟克看着艾德里安站在船头的背影,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月白色的衬衫被海风吹得微微鼓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看够了吗?”艾德里安头也不回地说。
伊瑟克连忙收回目光,干咳两声:“没、没看够……啊不,我是说,殿下站在那挺‘威风’的,跟个……跟个海神似的。”
艾德里安终于转过身,眼神怀疑:“海神?”
“是啊是啊,”伊瑟克连忙点头,“您看这姿势,这气场,往这一站,连海浪都得给您让路!”
艾德里安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他发现,跟这个海盗待得越久,自己的“定力”似乎越差了。
“无聊。”他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向主舱。
“别啊殿下!”伊瑟克连忙跟上,“这才刚上来呢!再吹会儿风嘛!对身体好!”
“我的身体如何,不劳你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