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辞命人将那枚铜钱递与他看,说道:“这就是物证,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不日南下,南院大王密令“铁鹞子”中途谋害,务使其銮驾有去无回。人证么,这枚铜钱是应参军当着赌场众人之面,从高德安口袋里搜出来的,当晚所有在场者皆可作证。”
柴绍衍又张了张嘴,才将将吐出一个字:“欲。。。”
“柴绍衍,难怪本官从前三番五次传你,你都不肯来,原来是心中有鬼,惧怕官府。辽国南院大王与你柴府究竟什么关系?据我所知,高家世代为奴,高德安自小就在你府上,这其中是否盘根错节,还是说你柴府早就已经投敌了?你还不从实交待?”
柴绍衍急得青筋暴起,却越急越说不出话来:“欲。。。欲加。。。”
崔辞知他是结巴,半点机会也不予他开口了:“高德安只是一个通风跑腿的,真正的幕后主使,乃是你——柴绍衍!你就是铁鹞子!你可知道,通敌卖国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即便你手上有丹书铁券,也难逃一死!”
柴绍衍面目狰狞,这次终于多说了几个字:“欲。。欲加之。。之。。”
“柴绍衍,你想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通辽的暗桩“铁鹞子”,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值得细审。唯独落在你身上,本官想信你也不能。”崔辞字句噼里啪啦地吐,根本不给柴绍衍半点插嘴的余地,“毕竟我开国太祖皇帝是从你柴家手上拿下的天下,太祖仁慈,许你柴府绵延几代,但你柴绍衍当真便成了大宋的良民了?你狼子野心,与辽国暗通款曲,妄想复辟旧朝,是不是?高德安只是你的一枚棋子罢了!我且问你,你是何时与辽国勾结?预备如何谋害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除你之外,我江宁府还有哪些暗桩?今日你不如实交待,哼!那便别想走出府衙半步!我这便着人去你府上查抄,定然还有别的证据,你可想清楚了。”
柴绍衍“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毒蛇般的眼神凶戾地瞪着崔辞。他虽口齿不清,脑子却清楚的很。崔辞用谋反的罪名故意构陷他,不为别的,只为赘婿柴澜生一案。
额上渗出汗,眼睑微微抽搐,隔了半响,柴绍衍稳住心神,缓缓开口道:“你以为你伪造的证。。。证据,官家会信么?”
崔辞亦一字一顿道:“那咱们便以命赌一赌。”
“罢了!”柴绍衍吐出一口浊气,“你待。。。要如何!你说便是!”
崔辞心头一松,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本府境内发现辽国奸细,无论真伪,连本官也要受连累。既然柴老爷发话了,应参军,此事需谨慎严查,不可操之过急。”
应明道:“是,大人!”
崔辞又道:“柴绍衍,案子需一件一件来。除了这“铁鹞子”一案,你身上可还压着柴澜生一案。我问你,柴澜生去了哪里?宝山又为什么死在那威灵钟山庙里,你给本官一并交待了。”
柴绍衍重又坐下,道:“赘婿。。婿伙同贼人,绑架小女女。。。千真万确!前番已经与大人交待了,大人若是。。。是不信,可看。。看看这个!”柴绍衍从兜里摸出一封信,交由衙役呈给崔辞。
崔辞皱眉接过,展开细看,只见上头写着:小姐在我手,速拿你家丹书铁券来换。明日午后未时,赘婿独身带宝物至青石崖柳树下,树前有香炉,将铁券置于炉下,转身即走。明日未见券,或报官或耍花样,替小姐收尸。
“这是那日小女失踪后,赘婿。。。婿在小女房中发现的。”柴绍衍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崔辞的脸,嘴角又弯起熟悉的弧度,“赘婿从前在老家是替人做帮闲,闲,能写数种笔迹。。。这绑匪的信,便出自,出自他手,此信亦可证明我所言。。。言非虚。”
“柴绍衍!”崔辞心中怒意升腾,惊堂木一响,本应雷霆万钧的一击,此刻却因右肩伤势而失了力道,声音闷闷地落在案上。他眉心微蹙收回手,广袖垂落时掩住了指尖的轻颤。
“本官自觉已经与你说的明白。宝山为什么会死?澜生与柴小姐又身在何处?本案你若是还交待不出新的线索,那么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日退堂之后,我便将从你家管家高德安搜到辽国南院大王铜钱密令一事奏请官家定夺!以你的身份,你好自为之吧!”言罢,崔辞便起身预备退堂。
柴绍衍焦躁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高德安。
高德安当即便领会了柴绍衍的意思,举着刚才被柴绍衍踩坏的手,眼泪汪汪地喊道:“崔大人,慢着!此事实在与我们老爷不相干,乃是我一人所为。实情也只有我一人知道!”
“哦?”崔辞回身,“你说!本官听着。你若是再给我鬼扯,浪费时间,那便先打三十板子再下大牢!”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
高德安顿了顿,又擡眼望向柴绍衍。只见柴绍衍已将眼睛半垂,做出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那便是默许了。高德安便梳理一下头绪,开口道:“回大人的话,此事要从我家小姐彩楼招亲说起,小姐相中了赘婿澜生,择日便要完婚。老爷便命我拿二人的生辰八字去算一算,若是合得,此事便成;若是不合,小姐还需要另择佳婿。我将二人的八字带去城隍庙口的一个算命先生处,那算命先生当时并未显示出古怪,只说此乃良缘,澜生可以入赘。”
崔辞见高德安所言渐渐上了道,便重新坐下,认真聆听。
高德安继续说道:“岂不知当时我已经被他盯上了。”
“你被盯上?”崔辞问道,“是何意?”
“其实不是小的被盯上,而是我家那赘婿柴澜生被盯上了,”高德安咽了口吐沫,“因我成日好赌,欠下聚合庄许多银钱还不上,那日要被赌场剁去双手抵账,那算命的竟然出现在赌场。他一口气替我还上了赌债,只跟我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他要澜生。。。要澜生的命。”高德安结结巴巴,“我自是不肯的,但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那算命的是谁?”崔辞问道,“为什么要柴澜生的命?他与柴澜生有仇?”
高德安道:“小的并不知他是谁,只知道他在城隍庙门前替人算命。小的当时也不懂,质问他一个赘婿的命凭什么能值两万两银子?”
高德安此话一说出口,顿时自觉失言,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又道:“小的的意思是,小的问他为什么要澜生的命,他说那日我拿小姐与赘婿的生辰八字给他算时,他发觉澜生的生辰竟与佛祖一模一样。澜生的命格不俗,有大用处!”
“有大用处?”崔辞一怔,旋即想起那日曾与慧伽说起民间种种淫巫之术,或是借尸还魂,或是太阴练形种种,皆对所选之人命格有所要求,他低声问:“什么大用处?”
“说是说是,人皿佛胎,小的当时觉得瘆得慌。但若还不上银两,赌场便要剁去小的手。那时小姐被绑架,小的便告诉那算命的,澜生会于三日后前往威灵钟山庙里,让他自去那里寻他。至于后来那算命的有没有寻到澜生,又为何杀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小的真的不知道,崔大人,此事是小的一时糊涂。但人不是小的杀的,小的只提供了消息罢了。更与我们老爷毫不相干,请大人明鉴呐!”
“既然那算命的盯上的柴澜生,为什么死的却是宝山?”
“这,这我可真的不知道啊!”高德安慌作一团,那算命的要是知道杀错了人,他高德安的命早晚也要交待了。
崔辞重重吐了口气,此案还有未弄明白的地方。当务之急,便是抓了那算命的来,他问道:“那算命的在城隍庙哪里?”
“就在庙前不远处,似是,似是正数第五间铺子,门前挂着一面褪色的青布幡,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的。”
崔辞立即道:“应明!你速速带人去城隍庙口,抓了那算命的来审!”
“是,大人!”应明领命,当即便出公堂,带足人马去拿人了。
柴绍衍叹了口,道:“崔大人,此事果然不与我相干!等等。。。等应参军拿到了人,你便结结。。。结案吧。我府上还有事,先行。。。行一步!”
崔辞道:“慢着!柴老爷,一码归一码,算命的事先放在一边,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