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辞摇了摇头,自去观众位前排坐下,等着开讲。
按着议程安排,当是苦荞先登台讲法,之后是明悟。但众人坐着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苦荞现身,一时间净舍内怨声载道,尤其是大乘教的人,极尽挖苦讥讽之能事,抱怨的最凶。
明悟倒不以为意,衣袂飘飘的登上讲坛。
“既然苦荞尚未到达,那么就我先讲吧!”
崔辞见明悟竟比昨日又消瘦了一些,那原本就宽松的衣衫,现在就像是挂在一副单薄的骨架上。
他拉了拉身侧的慧伽,小声道:“我瞧着梵主怎么一日比一日单薄,这才到小乘教没几日,竟瘦成这样了?”
“可不就是么!”李暧插嘴道,“我也纳闷呢,小乘教的伙食可比大乘教好多了。”
慧伽道:“大乘教奉行克欲的戒律,过度贪恋食物与物质,是放纵与堕落的表现。修行者通过控制饮食,便可以减少对欲望的执着,从而更好的进行心灵的修行。不瞒你们说,明悟为了能在真如林中胜出,已经提前辟谷绝粒了。”
李暧听罢,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的是他已经不吃东西了?不吃东西如何能赢?岂不是自寻死路?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大人,我瞧着咱们还是别管他了,管也管不了了。”
崔辞也感事情棘手,万一明悟刚入真如林便体力不支倒下了,那可如何是好?心里虽这么想着,他面上还是板起面孔,斥责了一声:“切莫胡言乱语!惯得你!”
讲坛之上,明悟已经开启法音,他的声音在宽敞的净舍里悠悠回荡,语调沉稳舒缓,恰似山间潺潺流淌的清泉,不疾不徐,却有着直抵人心的力量。再加上他面容清癯俊逸,双眸深邃明亮,每一次目光流转,都似能洞察众生心底的迷茫与困惑。
一时间,净舍众人都为明悟的风姿所折服,无不如沐春风,如饮甘露,心生敬仰。
众人心中只涌起一个念头:这若不是大梵天王,还能是谁?
明悟讲法完毕,恰好这时,苦荞从净舍外步履匆匆的走进来。李暧一见她,立即低低惊呼了一声:“竟是她?!”
崔辞小声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李暧道:“之前我与你说,看见阿曼与一个女子说了好久的话,还拿出《圣主携众临梵火涅槃盛景》与她瞧的,就是这个女子。啊,我明白了,难怪大乘教的人昨天对她出言不逊,原来她被明悟所救,却背叛大乘教,转投了小乘教。”
崔辞虚咪着眼睛瞧那女子,也觉得面熟,突然想起来了,那日他去招云亭看觉尘喂胖虎的时候,有个身穿褐色缦衣的女信徒来找觉尘,便是她了。崔辞小声道:“这女子我也见过,想来是觉尘的高徒,且看她能说些什么?”
只见苦荞走上讲坛,与明悟行了合十礼,恭送明悟下台。
台下坐着的大乘教弟子便三三两两的离场而去,其余教团的人也发出嘈杂微词,未离场的人皆抱着审视的态度打量苦荞。是啊,众人都想看看,这位觉尘保举的,能与明悟同台讲法的人,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
苦荞对外界的干扰丝毫不在意,心无旁骛的仿若自成一方世界。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诸位兄弟姐妹,弟子名叫苦荞,本是江宁富户之女,家中有良田数十亩、商铺几间,我爹娘膝下无子,只有我一个女儿。弟子虽比不得大富大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却也承欢膝下,是被爹娘娇惯养大的。”
“难怪瞧她态度平和,眼神澄澈,原是富养大的女儿,”李暧忍不住又小声说道。崔辞嫌她啰嗦,略往后挪了挪身子,恰好瞥见对面坐着静禅,静禅俯身低头,与她身侧的一个大乘教女弟子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那女弟子点点头,从人后绕过,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