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靳屿扬了扬眉,不可置否:“高三的时候,经常翻墙出学校,”
“……”
穆听梨眨了下眼,他高三的时候啊。
她颇为遗憾地想着。
“发什么呆。”段靳屿说:“快过来。”
穆听梨从来没翻过墙,再加上运动细胞不怎么样,翻墙的时候,身子像只壁虎紧紧地贴着。
段靳屿笑到不行,鼓励道:“姐姐,有我接着你呢,放心好了。”
这墙经过修缮,比从前变高了不少。穆听梨闭了闭眼,心一横,直接跳了下去。
紧接着她落入进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里。
正如他所说,有他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必害怕。
沉寂而空旷的学校,正被细密的大雪覆盖。两人都有些冷,朝着教学楼走去。
穆听梨和段靳屿都没有主动提起,却默契地在楼梯这儿停了下来。
不仅如此,段靳屿还向上走了个台阶。
他低头看着她,而她也擡起头。
两人对视着。
正如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样。
“穆听梨。”
“嗯?”
“很久以前,我就没有家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了很久。”段靳屿说:“本来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可直至你的出现……”
他顿了顿,低沉的声音混着炙热的吐字:“我们结婚吧。”
“我想你陪在我身边,想和你拥有一个美满的家。以前我觉得‘永远’这个词太虚无缥缈,可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开始期待并且相信这个词。”
“穆听梨,我会永远爱你,珍视你,将你视作我的一切。”
不算是心血来潮,而是一直以来的梦想。
是比音乐还要热烈的梦想。
“好。”
穆听梨没有丝毫犹豫,轻声回。
接着,他们顺着楼梯继续向上走,段靳屿带着穆听梨去高三的教室看了看。
说来也巧,他们的高三教室是同一个,连座位也是靠窗。
穆听梨坐到原来的座位,而段靳屿顺势坐到她的旁边。
穆听梨声音有些哽咽:“天璇,坐在这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还用问么。”段靳屿说得极为自然:“当然是想你啊,你学习这么厉害,我在想怎么才能考去北都大学去找你。”
可最后的结果都清楚。
她没有去北都,而是去了南城。
穆听梨盯着他的眼,声音郑重且用力:“段天璇,以后的每个新年,每个节日,每一天,我都陪着你。”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她一定会拼命握住他的手。他不必再等待,她一定会陪着他度过那个难挨的岁月,他们都不必感到遗憾。
可时光没有如果。
她能做到的只有未来。
段靳屿轻笑:“嗯。”
*
离开学校时已经很晚了。
两人还没吃晚饭,段靳屿带着她去了家音乐餐厅。
穆听梨听说过这家店,环境很好,一些食材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当然也极为难约。
到后,穆听梨扫了一圈,整个餐厅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客人,反倒是有一整个的演奏乐队。
座椅也被鲜花和蕾丝缎带装饰,灯光透过彩色玻璃,将餐桌中央的一对玩偶映得十分可爱。
侍者为两人拉开座椅,浪漫舒缓的乐曲适时地响起。
穆听梨看了眼对面的段靳屿,不知为何,她的心跳陡然有些快。
一道道美味的法餐随之上桌,穆听梨却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并不是食物的味道不好,而是她的整颗心悬在了半空。就像是在座过山车,先是慢慢攀爬,而后到达顶端时,猛地下坠。
而这种等待的过程实在太煎熬。
段靳屿看她一直没动,问:“不喜欢么?”
穆听梨紧张地摇了摇头:“不是。”
段靳屿笑:“那姐姐,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
穆听梨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却见段靳屿手中捧着束鲜花,起身走到了她的跟前。
她坐,他站着。
穆听梨微微屏住呼吸,擡眼看着他。
“穆听梨。”
段靳屿将鲜花递到她手上的同时,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丝绒盒子。
从进来的一刹那,穆听梨就猜到即将发生什么。
因为这样的场景实在惹人联想。
而她也一直期待着,可当想象中的画面发生时,她还是忘记了呼吸。
段靳屿一点点地在她身前跪下,脊背挺直,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钻戒。
钻戒在并不明亮的餐厅里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段靳屿擡头看她,目光灼亮,犹如最虔诚的信徒。
“你愿意嫁给我么?”
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身后的音乐声逐渐消失,一瞬间,天地间所有的光芒与色彩好像全汇聚到他的身上,穆听梨的眼里只有他的倒影。
她许久没有说话,段靳屿薄唇微抿,不自觉地不安起来。
他斟酌着措辞:“这样或许对你来说太过突然,但确实是从我很早之前就幻想着的场景。姐姐,我努力了好久,才走到你的面前——”
段靳屿的声音忽而哽住,尾音发着颤。他始终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留下一吻。
“嫁给我吧,姐姐。”
穆听梨低下头,看见他漆黑的眼眸,也在他的神色中发现了几丝紧张和期待。
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他眼角的一点晶莹落到她的指尖,烫得她心底一阵刺痛。
“我愿意。”穆听梨说:“这辈子,我只想嫁给你。”
所以。
你别哭。
段靳屿终于笑了起来,低头将戒指套入穆听梨的无名指上。
像是要将她一生套牢。
段靳屿随即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将穆听梨搂在了怀里。
他嗓音低沉:“穆听梨,我爱了你好久好久——”
在你不知道的时间里。
她的周身、头顶以及鼻尖全是他好闻的薄荷气息。
男人的脸庞逐渐与少年时重合,穆听梨忍不住地笑,轻声:“我也爱你。”
这几个字落入段靳屿的耳畔,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蓦然撞进胸膛,心口发热。
时间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一切都静止了。
段靳屿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穆听梨的那一天——
陵宜夏天的大雨总是来得很突然,愈来愈大的雨势似是要将整座城市笼罩,高楼和车辆在雨中被晕染得模糊不清。
即使来了好几年,段靳屿还是不习惯这天气,出门自然也不会想起带伞。
他随便找了个屋檐下躲雨,透过雨幕,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行人。
大部分人都带着雨伞或快或慢地行走,但是也有人没带伞在路上狂奔。
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从里面发出一阵“喵喵”的叫声。
没有人为其驻足。
这雨始终没有转小的趋势,那叫声越来越弱。
忽然间,段靳屿的余光里闯进来一道身影。少女打着伞,蹲下身子,拨开杂乱的草丛。
从他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天气里,她的侧脸也似被老电影定格的镜头,美得让人窒息。
穆听梨看到有只小猫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眼神无助又可怜。
她找附近的店家要来个破旧的纸箱,又买了两根火腿肠,将小猫放进纸箱后,细心地喂着它。
小猫没有摆出防御的架势,在她手里异常乖巧。
穆听梨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白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字——
“求收养。”
她捧着纸箱,坐在离段靳屿不远处的一处屋檐。
少年侧头望过去,她嘴里咬着个白馒头,身上的衬衫也掉了色。
其实比起那只流浪猫,她看起来似乎更加可怜。
至少猫还能吃上火腿肠。
她却只能啃个馒头。
段靳屿其实并不喜欢狗狗猫猫之类的宠物,可不知怎么回事,他鬼神神差地朝她走了过去。
十六岁正处于中二年纪,他染了一头白色头发,戴着耳钉,背着一把吉他。
由于这段时间感冒,他还戴了黑色口罩。
周围有牵着孩子的家长纷纷远离他,小声嘀咕:“你看,你要是长大不学好,就和他一个样!”
段靳屿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
眼前突然被大片阴影覆盖,穆听梨擡起眼,与他四目相对。
段靳屿动了动唇,正想询问小猫的事儿,却见眼前的少女扬起微笑:“你的头发很漂亮,像雪的颜色。”
少女清凌凌的眼撞进他的眼里,声音也跟着清脆无比。
段靳屿的心跳无言地漏了一拍。
他顿了顿,才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小猫,这只小猫可以给他领养么?”
感冒后的声音显得嘶哑无比。
穆听梨皱眉考虑了半天,始终拿不定主意。
段靳屿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小猫的头,然后轻轻抚摸它的皮毛。
小猫探出了小脑袋,湿漉漉的眼睛打量着段靳屿,朝他伸出软乎乎的小爪子。
“比起我。”穆听梨欣喜道:“它好像更喜欢你,也希望你的朋友未来能好好对它。”
她将小猫连带着纸盒交给了段靳屿,正好她要等的公车来了。
穆听梨匆匆丢下一句“谢谢你”,顾不得段靳屿反应,飞奔上了车。
段靳屿看着少女跑得比兔子还快,脚步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可他望着面前停着的公交车,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他的心脏。
还没上车,段靳屿已经感到呼吸不畅。
他讨厌封闭的环境,更不喜欢坐车。
公车驶得越来越远,少女的身影也在他的眼前消失。
第二天,段靳屿莫名来到了相同的位置,可昨天遇见的少女没有出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亦是如此。
直至后来的某一天,好友叫他来学校打球。
段靳屿回到原来的教室,拿着球往下走。
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体彻底停滞,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
周围景物的颜色在一点点地褪色,只有她的一双瞳眸,灿烂如初。
仿佛一整个春天藏匿在她的眼底。
少女匆匆一瞥,便赶忙往上跑。
段靳屿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学姐。”
穆听梨回过头。
与他对视。
少年明亮的瞳眸里闪烁着笑意,勾着唇:“你找错楼了。”
段靳屿不知道是不是发色的原因。
穆听梨并没有认出他来。
段靳屿觉得没有关系。
那他再认真地自我介绍一次。
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间里。
他对她。
一眼心动。
他也真的。
爱了她许久许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