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
“天点的鸳鸯谱啊!”
……
“呜呼哀哉,说到底终究是前世的缘分,这案子破完,酒喝光,一个回山当掌门,一个隐世洗金盆,就这么相忘于江湖啦!”
“啊?”
“就这么分开了?”
“后来呢后来呢?”
……
“话再说回那日,长公子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弦女山,见那桑掌门要跳崖,竟是二话不说,扔掉手中长剑,一个飞身跃起——”说着手中扇子疯转,顿时风声呼呼大作,众人背脊生寒,“……当时在场的军士们都看见啦,说是长公子明明能抓住岩壁,可他竟把桑掌门死死护在怀里,就像这样,两人双双坠入那万——丈——深——渊!”
“可惜了……”
“他莫不是也疯了?”
“不是疯,是因情痴傻啊!”
……
“要不说是天之机缄不测,后来发生的事才叫绝上加绝!”说书人突然停顿,待堂中众人屏息凝神之时,他才接着说道:“有山下樵夫赌咒发誓,说看到天空突地炸出个紫色的太阳!那真是艳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两人的身影出现在那绝壁之上,如仙人之姿,稳稳立于飞瀑之中,竟是那桑掌门体内蕴含的灵璧紫金真气显灵啊!”
座下皆是一片抽气声……
“咚——呛——”收锣声响,说书人突然把茶碗往天上一抛,茶水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全灌进了自己嘴里,吞下,最后听他悠悠道来:“正所谓,江湖刀怒火烧,烧完刀刀砍节操;红尘剑风月恋,斩完情丝斩妄念。若要我说啊,这江湖——配不上他俩!”
话音一落,茶客们哭着喊着纷纷投出铜板……
此时二楼雅间,一人摇头晃脑,啧啧有声。“我就说宫大哥有说书的天赋吧!”说罢,捏起酒杯跟身旁之人的杯子轻轻一碰,仰头就要灌下,却被纤长指尖按住杯子,只听对方声音含笑:“他还要说很久,你慢点儿喝。”
将对方的指尖同杯子一起捏住,继续喝酒,喝完后还眉毛一挑,不服道:“看吧看吧,大家都说你傻。”
“哪——有——!”语调转了十八道弯,耳尖却悄然变红。
“不傻怎么会跟着跳下来?”
“你也傻!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凫水还要选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我准备了绳子的,只是一时忘记了嘛!”桑兔扁扁嘴。说起这个,她是有点儿心虚。当她决定要在弦女山作为最后的一局,她就做了几手准备,想了各种退路。若朝廷派来的不是钟离诀,或者钟离诀遇到了阻碍,上山来抓她的另有其人,那么她被追捕后跳崖就是其中一种最快捷的逃脱方式。她不仅在崖边系好绳索,连每处绳结都反复检查过三遍,以免发生意外。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内力反噬发作时,自己竟会就这样迷失了。
那时候,她一完成逃生准备就赶紧打坐调息,可是浑身上下依旧火热难挨,鬼使神差地就朝那凉爽之处走去,坐在飞瀑旁的崖石上,任由水花浸透衣衫,冷却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今夕何夕,她感觉正处于现实和幻境的夹缝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在那里。后来,透过水雾,她看到熟悉的身影,而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令人安定的魔力,她莫名觉得就这样踏出去也无妨……直到坠落的瞬间,手腕被攥住,她才猛地惊醒,急忙拽住暗藏的绳索……还好她及时回过神,不然两人真的要做鬼去了。
桑兔恍然想起,师傅曾说她的生机在江南。当她到了江南,发现这“生机”挺刁钻的,想死时总有人拦着;想活时偏要脱层皮。最后非得把旧身用怒火烧尽了,再重新锻造一副新的筋骨才能活,而钟问策大概就是老天爷特意为她藏在刑具里的蜜糖吧。
对了,还有一点……
桑兔举手,“虎子哥,我有个问题。”
“问吧。”钟问策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腕上的痕迹,他给的玉卧虎手串都挡不住的深深红紫,心里又软又涩,还带着点无奈,想听她喊声“哥哥”怎么这么难!虎子哥?听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桑兔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你当时都不知道情况就这么跟着我跳了,可曾后悔过?”
钟问策轻笑一声,抿起嘴角,擡手给她添满了清酒。
桑兔凑过来,从下往上看着他,一脸期待。
钟问策按耐住心中的痒意,故意拖长了声调:“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桑兔挑眉,“呵,自然是真话,假话有什么值得听的?”说着语气一转,“不过么,只要是你说的话,不管真假,我都想听听看。”
“假话就是……”钟问策眼角一眯,倾身靠近,侧头贴着她的耳垂,压低嗓音:“我后悔了……后悔没有早一点儿吃掉你。”
咕嘟一声,桑兔吞下口水:“那真话是?”
他退回一些,贴着她的唇,“……没有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