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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意流水心 9(2 / 2)

钟问策咽下口中腥甜,拭去血迹,朝着左执通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左执通面色一变,心有余悸。适才他甫一接触到钟问策的手就意识到不对劲,还好他及时收回大部分掌力,否则对方当下就会心肺爆裂而亡。再细看钟问策的脸色,左执通连连顿足,“长公子啊,你的身子竟是……”他叹了又叹,终是狠心道:“老夫虽于心不忍,但事出紧急,非得带你走不可。”

“好。”钟问策应得干脆,转头望向桑兔时,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推开了她,力道轻得像是怕碰碎一场梦。

真的就像梦一样……等桑兔回过神的时候,床榻冷硬,已经没有了余温。余温……刚刚钟问策看过来的那个眼神,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也无法分辨,只觉一阵心慌,心慌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浑身轻飘飘地无处着力,唯有愣在那里。

“乖乖,他们待会儿就要出发了,我来给你们送吃的。”符容脚步轻快,话音刚落恰好绕过屏风,只看到桑兔一人坐在床头,一边放下餐盘一边问道,“他人呢?”

“符大哥……”桑兔喃喃唤了一声。

符容一回头,看到桑兔眼神涣散,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按住桑兔的肩膀,仔细看了看屋内状况,沉声又问了一遍:“小兔,你怎么了?他在哪里?”

桑兔眨了眨眼睛,这才惊觉眼眶早已干涩得生疼,闭眼的瞬间泪珠便不受控制地滑落。“他被左执通带走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空气中,“去探春城见……用他换回钟离诀……”

符容一个踉跄,双眼瞬间充血,嘴唇蠕动着,努力厘清桑兔说的话。“所以,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老匹夫带走了他?你都没有阻止吗?就算拦不住你难道都不会喊人吗?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内力散尽,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内力……散尽?

听力……全失?

“我不知,可他自己……”桑兔说不下去了,因为她不仅没有拦住,她甚至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挽留的话。

“他是什么样的心性你不知道吗?他把忠孝仁义和责任担当看得比什么都重。还有你,他把你都排在他自己的前头!结果连你都不在乎他的性命安危,呵——!”符容转身就走,冷冷留下一句:“桑掌门,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

桑兔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心口、肺腑,到处都疼。

“嘭——”地一声,窗户被风吹关上,桑兔终于清醒了,她狠狠地吸了两口气,箭一般冲出门外。

怀年刚来到门口,见到桑兔跑过来,开口唤道:“掌门,我……”少年眉头紧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桑兔没有耐心等他说完,匆匆留下一句:“回头再说。”就往大堂奔去。她飞奔过曲折的回廊,刚要踏入大堂,就听到凌霄的声音传来。

“……计划照常。”

“可是他现在那种状态,万一……”符容急的不行。

“你冷静一些,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计划不能变。若是顺利,那么一切都将水落石出,这么多年的努力就不会白费。”

“可是……”

“符容,你知道的,这也是他的夙愿。”

片刻沉默后,符容狠狠一抹眼睛,“行,那你们还是按计划进行,我先回扬州去找姜叔。”

“嗯,一路注意安全。”凌霄按住符容的肩膀,“还有,要相信他。”

“好,我现在就走。”符容跨过门槛,余光看到站在那里的桑兔,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绕过她径直离开了。

“小兔?”凌霄看到桑兔无措的样子,再看看符容焦急的背影,他叹了口气,“符容也是担心。”

桑兔摇摇头,“凌大哥,现在我能做些什么?”

凌霄思考了一会儿,“夏少侠和另外三名灵璧剑派的弟子也会随行,目前已经足够,人太多的话会过于惹眼,不便隐藏行踪。你还是先回去吧,还有那个小弟子。”

桑兔顺着凌霄的视线回头,怀年站在她后面不远处,正局促不安地朝这边望来。

烟波浩渺,水雾缭绕,前路茫茫,混沌不堪。

怀年望着船头那道茕茕孑立的身影,她的衣摆被船头风吹得翻飞不停,御风欲仙,但是怀年就是觉得她现在很低落,很沉重,仿佛随时都会坠入河底。

怀年情不自禁走上前,轻轻唤道:“掌门?”

“怎么了?”桑兔扯扯嘴角,实在是笑不出来,此刻的她正被困在自责的漩涡里。她反复问自己,是不是没有太把钟问策当一回事。口口声声说倾心于他,却总因种种缘由轻易地弃他而去,让他在原地苦等。说到底,她与那些贪恋他容颜的登徒子又有何异?原来自己所谓的深情,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掌门,我想过了,可还是分不清其中的区别。”

“什么?”桑兔心不在焉,随口应道。

“就是,就是你说的,到底是为想师傅报仇还是为了锄强扶弱,我分不清。我只知道那些是坏人,必须做点什么阻止他们继续为害……”怀年越说越小声。

桑兔蓦然怔住,是啊,人怎么可能把心里的想法桩桩件件都理清呢?总有想不开、辨不明的时候。多少抉择,不过是凭着本心那瞬间的直觉罢了。

直觉……

桑兔忽然迫切地想去扬州,看看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也想等他回来,这次,换她来等他。

然而下一刻,直觉就告诉桑兔,她去不了。

船刚泊岸,周家管事便匆匆递来一封急信。信上只有十个字——集灵台遭偷袭,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