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宸国太后的回信,雍王后简直高兴坏了。
这不是正巧瞌睡没枕头,有人递过来了嘛!
当即她就派人细细查了昭夫人入宫前的情况,果不其然,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这都不是昭夫人曾怀过孕的事,而是昭夫人的孩子都八九个月大,开始学说话了!
然而,就在她气势汹汹带着侍卫杀到据说是昭夫人藏孩子的庭院时,等待她的,并不是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而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看身形,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服均被人剥去,只是伏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
发现少年有点眼熟,雍王后大着胆子走上前,命人将少年翻过来,然而看清楚对方面容后,她心神俱裂——“墨儿!!!”
不错,死的人正是前些天受完刑,本应在府里好好养伤的公子墨。
紧接着,昭夫人的嗓音从门外传来,“王后殿下是在调查我吗?”
雍王后踉跄着转过身,正看见昭夫人一袭曳地华服,绣纹蟠螭炫彩,外披紫绡轻裘,执着单门扇,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
明明阳光正好,洒在身上犹如温柔的触摸,然而看到昭夫人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一股寒气从雍王后心底冒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想做什么?”她强行镇定心神,“本宫乃雍国王后,就算公子墨已经失了圣心,但你私自处死王族,已经犯了死罪!只要本宫向陛下告发你,你绝无活路!”
昭夫人忽然笑起来,笑容艳丽得就像有毒的夹竹桃花,愈发显得她眉画黛色如远岫,唇点丹砂似樱桃。
她撚着单门扇的扇柄,慢文斯理地道:
“不知王后可曾听说过,父子聚麀的说法?”
父子聚麀,出自《礼记》“唯禽兽无里礼,故父子聚麀”,雍王后虽然才学一般,却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禽兽不知父子夫妇之伦,故有父子共牝之事。
好端端昭夫人突然提起这个,难道?!
她霍然擡起头,脸气得通红,厉声道:“你敢!”
“事到如今,本宫有什么不敢的。”昭夫人摇着扇子,微微一笑,“如果陛下知道,庶子与王后通奸,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没等雍王后反应过来,她的声音豁然转冷:
“上,给本宫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屋顶、墙垣、树丛,霍然出现无数点寒光!
利箭如雨,铺天盖地而来,瞬时淹没了雍王后的视线。最后的意识里,她只听见风里远远飘来昭夫人带着哭腔的嗓音:
“陛下——妾,妾偶然撞破王后与公子墨的私情,他们,要杀妾!”
一切彻底变黑前,雍王后模模糊糊想到:
也不知,窈儿在哪里,她……能不能逃过一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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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后与公子墨的丑事,震惊雍国朝野上下。
最先受到影响的便是公主孟窈,她在雍王筊的宫殿外跪求一夜,为自己母后与王弟分辩,然而父王置之不理,任由宫人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说不定不是陛下的种,是野种呢……”
“什么野种,公子墨好歹也是陛下的孩子,公主就不一定了……”
“这辈分是不是乱了呀,公主该叫陛下什么?祖父?”
出生起,孟窈便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哪受过这种屈辱?
一时间她只觉得如芒在背,五月的天气虽不是十分炎热,然而阳光从大团云朵的缝隙里倾泻下来,晒得她两眼发花。
十七岁的少女整整一天都未曾饮食,也没有喝过半口水,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晃了晃,直直歪倒下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宫室里。门外隐约传来宫人的低语声:
“昭夫人吩咐过了,这杯毒药,得尽快灌下去……”
“不能让人看出来,得装成是公主悲痛过度,心悸而亡……”
“手脚麻利点,公主说不定快醒了……”
孟窈死死捂住唇,恐惧与不甘,盈满她的双眼。她环顾四周,拼命想要寻找能够护身的东西,然而只发现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
“吱呀——”
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她想也没想,高高举起铜盆,将里面的清水,迎头泼向来人,然后想也没想,夺门而逃!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漆黑的夜色里,孟窈在曲折的巷道里拼命向前奔跑,扬起的裙袂仿佛振翅欲飞的蝶翼,划出月华般的银弧。
还有一点,就快到了……
她记得这边有个偏僻的角门,没什么侍卫看守,小时候她和公子墨想要溜出宫玩时,都是偷偷走的这个门。
好不容易从角门出来,孟窈心中一块石头刚刚落地,正弯腰靠在一棵树旁喘着粗气,谁知道下一秒,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围过来,尖着嗓门道:
“就是她!是我家丢了的媳妇,现在赶紧跟着我们回去!”
说完对方就要来扯孟窈的袖子。
意识到这些人的口音都来自郢地,大概率还是昭夫人派来的。孟窈脸色一白,拼命地挣扎着,但不敌仆妇的力气大,再加上夜深人静,根本没人什么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眼看她就要被她们挟持着塞入马车,突然一柄长枪破空而来,扎入马车的车辕,惊得仆妇们松开孟窈,往后一退。
紧接着骏马嘶鸣,马背上的女将长发飘扬,目光冷锐。看到孟窈她,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向她拱手:
“是窈公主吗?末将奉太后之命,来王都接公主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