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当其冲的宸国百夫长连人带马被斩成两截,血雨溅在江笑的护心镜上,让他看上去犹如杀神般可怖。
“怎么,廖将军这是怕了?跑得这么快?”江笑的声音中气十足,如洪钟般传到廖若耳里,他嘲笑道,“我就说娘儿们不能上战场,你们宸国也当真是没人了!”
还有其他郢兵的喊话:“娘儿们!娘儿们!娘儿们!!!”
见廖若不回应,江笑又高声道:“听说你们太后也来了盛阳城,不如借此机会,让我们好好欣赏一下太后风姿,说不定还能带回王都,得我们陛下的青睐呢!!!”
见主将羞辱宸国太后,郢兵更是起哄连连,仿佛自己也跟着能好好意淫一下宸国太后这样身份高贵的女人。
就在此时,一支金色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郢军的旗帜。
紧接着,江笑听见东北方传来闷雷般的蹄声,转头便见漫山遍野的宸国骑兵举着弯刀涌来,日光在铁鳞甲上连成流动的金属河流。
一杆猎猎招摇的宸国玄底螭龙旗下,一名身姿纤细的女子弯弓搭弦,银甲亮若霜雪。
“你们郢王陛下的青睐,哀家可不稀罕。”荷华冷声道。
“听见了没?我们太后瞧不上你们郢王!”廖若同样放开嗓子,狠狠出了心里一口恶气,“与其想着嘴上占便宜,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江笑咬牙,他中计了。
掌心的冷汗混着血渍,在刀柄上烙出灼痛。
又是接连几箭射来,副将的旗号在中军混乱地摇晃,本该支援的步兵方阵正被宸兵轻骑分割成零散的碎块。
“后方军营遭袭!!”探马的嘶喊被箭矢掐断在喉咙里。
江笑望着逐渐合围的宸兵,突然发现螭龙旗已移到自己正前方,太后荷华的银盔在阵中格外刺眼。
“将军,突围吧!”亲卫的声音带着哭腔。
江笑终于举起手,向全军发出“撤退”的手势。
原本势如破竹的郢军此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撤退,廖若吹响号角,勒令宸兵驻足莫追。
江笑松了口气。
等他好不容易带着残兵败将撤出罗沟关,突然,洪流汹涌而至。
江笑大惊失色。
然而已经晚了,浑黄的河水裹着巨石和碎冰奔腾而下,如狂龙席卷战场。即便郢国将士善水,但面对这种景象,依旧惨叫着抱头鼠窜,战马惊嘶人立,兵器旌旗卷入漩涡。
眼看败局已定,江笑挣扎着解下腰间象征云靡将军的鱼符,塞进水性最好的亲信手中:
“带回去,告诉君上……”
话未说完,巨浪卷起的沉重石块,扑面砸来。
被石块迎头击中的一刻,血色在水面蔓延,江笑仿佛又看见碧落城外的秋月,看见自己随临渊君策马归来时扬起的风尘。
不过须臾光景,三万郢师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浊浪中只余零星呼救,转眼没入翻涌的泥涛深处。
暮色中,螭龙旗帜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郢师全军覆没后,荷华立于损坏的坝上,望着远处奔涌的河水神情冷肃。廖若驻枪站在她身后,见她凝眸不语,不由得问道:
“太后,仗打赢了,为何您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
荷华微叹口气,“民坝为棋,兵谋为秤,敌借民力以成患,哀家借民心以破局,以水治水,以兵制兵。但……天下哀霜,民生若雪,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她用的是师邝教授璇玑上课时讲述的《兆史》里的话,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萧瑟。
闻言,廖若也不禁有些惆怅,不过她很快又振奋起来,一双眼睛莹莹有神,对荷华道:
“太后莫要忧愁,来日宸国一统天下,百姓何愁不能安居乐业?”
荷华总算扬起一丝笑:“那哀家便与你一同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河水滔滔,浮尸与断戈带向苍茫的远方,荷华忽而想到,也不知这个时候,摇光在做些什么呢?
朔风掠过箭楼,卷落枝头残雪。
八通岭上,垛口凝着霜花,唯有砖石缝里未化的冰棱,折射着冷冽日光。宸军四万将士藏身于皑皑白雪覆盖的沟壑间。玄铁长枪裹着麻布,青铜盾牌覆着兽皮,屏息凝神等待郢军的到来。
摇光就着雪水,草草吃了一口麦麸饼后,继续潜伏在烽火台下,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郢国方向的动静,整个人几乎要与烽火台融为一体。
忽然,有轻微的踩雪声响起。
沈冉尽量放缓脚步,他的嗓音里有按捺不住的紧张,低声道:
“殿下,临渊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