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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庙(3)(2 / 2)

美色惑人,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你在勾引哀家?”

他似笑非笑,“那我勾到了吗?”

荷华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然后摇头:

“还不够。”

烛影摇红纱帐深。

从床塌四角延伸出的红绸如活物蜿蜒,在一阵一阵的暖香里,交叉缠上他的躯体,最后复上他的眼睑。

他半跪在床塌中央,光裸的玉肌透着凉意,然而在暖红的灯火里,晕染开一层层绯色的薄晕。

他听见绸缎滑过肌肤的窸窣响声,比秋虫私语更教人耳热。随后,麈柄被什么轻轻踩住,他的指节无意识绞紧绸边,将金缕牡丹花纹扯得歪斜。

看到他微微动情的样子,她手里拿着他的软玉腰带,弯下腰,在他耳边低语:

“来,取悦我。”

……

云歇雨收之际,豆大的汗珠顺着摇光的额头缓缓滴落。烛光之下皓体呈辉,交错浮现着数道鞭痕,殷红似血。

荷华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把玩他一缕垂落的黑发。

见荷华心情甚好,他试探着开口:“璇玑的婚事……”

话音未落,荷华支起身子,淡淡看他:

“殿下,你僭越了。”

他欲说还休,最终叹息:“再怎么说,我都是璇玑的生身父亲,竟连她的婚事都没有过问的权力么。”

“璇玑虽是你我的女儿,可她现在也是大宸的王。”荷华眼风扫过,表情平静,“哀家需要用她的婚事,换取安平郡的稳定,此事无需再提,更不是你能管的范围。”

她的语声冷冷淡淡,全然不复刚刚旖旎潋滟的模样。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许久,他问道。

“生气?”她蹙眉,“哀家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我当初……”他欲言又止,默然片刻后,道,“抛开从前种种不提,我是真的想要迎你为后,与我生同衾,死同xue的,共享江山万里的。”

“共享江山万里?”荷华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一声嗤笑,“殿下,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爱我、敬我,可每一次你将我推进危难时,可曾半点考虑过我?”

“长姊怀孕之际,你明明知道那个孩子是她和我在紫宸宫里最大的希望,却非要害得她抑郁流产,与先王离心离德。”

“我向你求助,乞求离开紫宸宫之际,你明明知道我已经被容姬逼到了绝境,却还是任由我留在紫宸宫中,最后不得不向先王摇尾乞怜,曲意承宠。”

“我好不容易登上后位,容姬给我下毒之际,你明明知道她想要陷害我,却从不曾阻止,宁可坐视我遇险,再跑去替我解毒,成全你的妄念。”

“还有你下令诛杀姬氏王族,在我被耜王俘虏之际斩杀求和的使者,违背你我约定逼我再度生子……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从不曾过问过我的感受,更不曾想过你这样做,究竟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她闭上眼,“殿下,你所谓的爱,不过是以我为棋子,来满足你的一己私欲。即便成为你的王后,我又能得到什么?从一个不怎么受宠的王后变成一个很受宠的王后?”

唇角轻牵,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可说到底,宠与不宠,不还是在你一念之间?就像你口口声声说着如果我不愿生孩子,璇玑会是你我唯一的孩子,结果私下里偷偷停了绝嗣药,那些承诺不过是为了哄我而已。”

她反问他:“我为何要把自己的命,交在你手里?”

面对她的质问,他哑然无语。

一开始他确实想过遵守承诺,之所以后来转变主意,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会当上宸王,将来更会是整个天下的王。

四五岁的小孩已经知晓世事,倘若璇玑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倘若璇玑不成器,倘若璇玑遭遇意外,只有一个女儿的话,这大好江山,帝王之位,又当传与何人?

他总不能愧对宸国的先祖。

他以为,只要自己能保证自己的孩子皆是荷华所出,也愿意用子母蛊替她分担生育的痛苦,这就够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会伤害她那么深。

荷华没有等他解释,她扯下一幅红绸,重新绑住他的四肢后,拿起准备多时的玉碗,一口一口将里面寒戟草熬成的汤药,喂他服下。

汤药有些烫,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顺着唇角滑落,滴在身上,像是一个又一个燎起的水泡。

刺骨的疼。

隐隐约约之间,他似乎理解了一点她的心情。

受制于人,命不由己。

何来心甘情愿之说?

一碗药喝完,她令他重新跪于床上,柔声细语地道:

“现在,哀家很满意。”

“殿下,也一定要满意。”

在玉带重新裹挟着劲风挥舞下来时,他的双唇动了动,总算唤出那个许久不曾提起的名字:

“阿曌……”

她却俯下身,用一根手指封住他的唇:

“叫陛下。”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抚摸过他的脸庞,朱唇妩媚的弧度仿佛小小的勾子,语气无比温柔而迷恋:

“知道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无可自拔,魂牵梦绕。紫宸宫的日子这么长,又这么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留在我的身边,当我最亲爱的——”

“宠物。”

————————

明华殿里销金帐暖之际,郢国的琼玉台,却是冷冷清清。

紫衣的贵公子在台上负手而立,遥望月色。等身后的内侍说完,他不由得蹙起眉头,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摇光居然会向区区一个幼女,俯首称臣?”

内侍哑着嗓子,道:“如今宸国未曾内乱,以太后荷华的手腕,公子先前的谋划……”

还未说完,便被颜瑾打断:“一切依照计划,继续进行。”

他冷哼一声,双眼幽暗深邃,仿佛漆黑的夜色,不屑道:

“孤儿寡母,何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