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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庙(3)(1 / 2)

清庙(3)

说是要事,无非是丞相臧寿和几位先生给她留下的功课。

没错,自从摇光给璇玑解释过一次听不懂的策论后,璇玑已经毅然决然将自己所有看不懂,不会做的功课,都交给摇光了。

偏偏摇光又对她有求必应,除了不会亲自替她写之外,基本上她问什么,他答什么。

她之所以跑明华殿那么勤快,也有一部分原因于此。

再怎么说,摇光都比那些胡子头发都白了的老夫子让人看得顺眼,讲解的声音又好听,态度也好,还时不时摸摸她的头,夸她真厉害,璇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等她亲自当政,她就要把摇光从明华殿里放出来,让他天天陪着自己,帮她处理国事。到时候她就封他一个丞相,然后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气死那群老学究!

今日早晨留下的课业讲解完毕,璇玑美滋滋让宫人抱着摇光给自己新做的小竹马,大摇大摆从明华殿里出来。

她本要回昭阳殿去找小姜姬,想起什么,又转道去了凤梧殿,陪荷华用膳。

凤梧殿已早早亮起了宫灯,一团团幽黄的光晕里,荷华穿着家常的金红拂云绫罗裳,长及腰间的秀发以玫瑰金并蒂莲金冠高高束起,眉间点染一点莲纹朱砂,斜斜倚在软塌上看怀仁郡那边递上来的折子。

据晏婴所说,之前治蝗的法子颇见成效,今年怀仁郡内没有再遭遇过蝗灾。桑树也生长得很好,柞蚕吃了桑叶后,吐的丝不仅更加纤细柔韧,颜色也极为雪白干净。

唯一令他们犯难的是,纺织黎锦用的花楼织机他们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制作出来,只能用幽京一带的老纺车去织锦,所以最后出来的成品效果,还是与黎锦有一定距离。

晏婴此次来信,就是想问荷华,能不能让安平君通融一二,送几台花楼织机去幽京。当然,他不会白要她的,肯定会拿重金来交换。

不过,荷华觉得,晏婴的打算恐怕要落空。

除了盛名远扬的浮光锦外,黎锦的种类还有天香绢和软烟罗,无一不是要用到花楼织机。这些绫罗绸缎,都是安平郡最重要的税赋来源之一,若是那么轻易就叫怀仁郡的人仿制了去,那黎锦以后还怎么卖出高价。

荷华正想着该如何解决此事,回复晏婴之际,没注意璇玑已经悄悄进来。

她站在一旁,看荷华许久都没有用膳的意思,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于是小声唤了她一声:

“母后。”

荷华这才留意到璇玑,意识到自己疏忽,她放下竹简,看向念薇:

“吩咐小厨房上膳吧。”

说完,又转向璇玑,柔声道:“母后特意吩咐方大厨,今日给你做了你喜欢的秬黍琼泥膏和栗蓉琼浆酪,待会记得多吃点。”

秬黍琼泥膏便是黍米软糕,将黍米磨粉后蒸熟,加入上等的红枣泥揉成小块,又甜又软,非常适宜幼儿食用。

至于栗蓉琼浆酪,则是蜂蜜栗子糊,将新鲜栗子煮熟后磨粉,加蜂蜜和牛奶调成糊,甜甜糯糯,也是一道极为美味的甜点。

因为担心璇玑长蛀牙,大部分情况下荷华与小姜姬都会注意璇玑的饮食,不许厨子多放蜂蜜,平日吃点心也是定量定时,很少会多给。

听到可以大饱口福,璇玑眼睛都亮了,忙不叠点头,然后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将头埋进荷华怀里,甜甜道:

“母后最好了。”

荷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故意板着脸道:“你这是有吃的,就是母后最好,没吃的,就是旁人好。”

璇玑不好意思吐吐舌头,窜到长案旁乖乖坐下。

除了两样甜点外,今日的主食是金粟饭,配菜则是藿叶羔髓羹、银鲈金葵脍和鸡髓薤白糜,并一釜三珠甘露饮。

银鲈金葵脍也是璇玑喜欢的菜,它是将鲈鱼用姜葱清蒸,葵菜切碎后焯水拌入,鲈鱼肉质细嫩,葵菜滑利,搭配起来清爽可口,和羔髓羹一起吃,鲜掉了人的眉毛。

不过因为牵挂怀仁郡的事,荷华草草夹了几筷子鱼脍,喝了一小碗甘露饮后,便放下了碗筷。

她用绢帕仔细擦过唇,又用熏了桂花蕊的绿豆面子洗手,正要回到软塌上继续看奏折,璇玑突然擡起头。

她嘴里还含着半块软糕,双颊鼓鼓囊囊,活像一只小松鼠,含糊不清地道:

“母……母后,王兄有东西让朕给你。”

摇光的东西?

荷华蹙眉。

璇玑在袖袋里左掏右掏,都没能翻出来,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从腰带里摸出了被她揉得皱皱巴巴的一团丝帕。

荷华展开一看,发现上面只简短写了一句话:

“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恨其不来乎!”

偏恨其不来乎。

荷华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唇边忽而多了一点笑。

别的不说,摇光的语气,真的像极了被君王冷落已久,不得不用尽所有手段,求宠逢迎的冷宫妃子啊。

她徐徐转身,对念薇道:

“备辇,哀家要出去一趟。”

璇玑疑惑:“天都黑了,母后您要去哪儿?”

荷华睨了她一眼,眉眼含笑:

“自然是去明华殿,好好瞧一瞧你这个好王兄了。”

————

寰宇衔月,明华殿的重重朱栏,浸润在秋霜里。

寝殿外传来更漏声,值夜宦者提的羊角灯走过窗前的曲栏,窗内铜鹤灯的火苗晃了晃,将白衣青年的身影投在素纱屏风上,恍若浮动的墨痕。

忽然有淡淡的龙涎香气息透入雕花槅扇,暖甜袭人。

摇光放下手里的书册,取过红泥小炉上温着的陶盏,琥珀色的梨花酿映着窗外缺月,泛出冷玉般的光。

裙摆划过地面的窸窣声,逐渐清晰。

“母后?”

他望向分隔内殿与外殿的那座黄花梨镂雕螭龙纹大座屏。

屏风的薄纱后,映出一个高鬓长裙的影子,并蒂莲的钗环随着灯火轻轻地晃动。

他微微擡高声调:“若是母后来探望儿臣,儿臣为母后温好了热酒,刚好可以暖暖身子。”

荷华总算从屏风后转出。

擡眸看去,摇光懒懒地靠在窗前的竹榻上,墨发披拂,白袍松松散散,只在腰间系着一根淡青色的软玉腰带,斜斜敞开的衣领里,露出大片光滑的胸膛,以及……

她不易察觉扫了眼他腰部以下的部位。

唔,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