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以刀支地，怒瞪荷华，犹自站立不倒的那木拉，摇光扬起手，看向不远处被火海包围的奔狼骑，冷冷吐出一个字：
“杀。”
黄昏时分，牧野原的硝烟渐渐散去。
土地烧得焦黑，死尸上冒出缕缕青烟。耜国的残兵败将，已经在副将苏日勒的率领下，调头远去，丝毫没有为将领那木拉复仇的打算。
劫后余生的黎女们站在床弩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不约而同流露出庆幸的表情，柳绿颤抖着嗓子开口：
“我们赢了？”
柳绿痊愈之后，没有跟着叶夫人学医，而是进了之前投奔荷华的那些黎女里，跟随她们一起布置好今日的这次埋伏。
听见她的问题，荷华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将弯弓高高举起：
“我们赢了！！！”
医营里的一众女子喜极而泣，更有甚者直接抱住身边的同伴，丝毫不管对方是不是之前被自己嫌弃过。
一片胜利的欢呼声中，摇光凝视着身旁的荷华，眸中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似是笼着温和的月华，温声道：
“这一仗，阿曌，居功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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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原一战，结束于宸王烨三十八年的八月末，宸兵阵亡两万余名将士，剿灭耜兵七万余人，成了决定耜宸之争成败的关键性战役。
战争结束后，原本青翠碧绿的原野上一时间尸骨堆积如山，哪怕是白日，都回荡着野狼觅食时的长嚎。
仿佛是为了平息死人的怨气，隔日牧野原便下了一场暴雨，雨水带走了连日以来的高温酷暑，也令战火烧焦的大地，冒出新的绿意。
深受耜兵侵害已久的黎地百姓，披蓑衣，戴斗笠，在暴雨里自发组织起来为宸国将士收敛尸骨，为其立英雄冢，所谓“马革裹尸尽，尤有泪沾衣”。
不仅如此，牧野原一战大获全胜后，一个个被耜军打得丢盔弃甲的黎国将领，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各自带着麾下部队投奔太子摇光，驱逐耜兵的王师队伍一时间竟壮大到十五万之多。
除此之外，荷华敏锐察觉出，牧野原一战后，军中上下对她的态度更为恭敬了，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见到将士对她躬身行礼。
不是因为她是宸国王后，也不是因为她是兆朝公主。
而是因为她是荷华。
带领他们，取得战争决定性胜利的荷华。
即便是摇光，在与沈冉和廖若等将领讨论军务的时候，也会特意去问过她的意见。
“剩下被耜军占领的几座城镇不足为惧，我们从这里和这里取道之后，直径向朝灵城而去便是，母后，你意下如何？”
这一日，摇光与众将领讨论完行军路线后，修长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点了点，看向荷华。
荷华微微颔首：“本宫无异议，就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来吧。”
是的，接下来，他们最核心的目标，便是黎国王都，朝灵城。
只要收复朝灵城，便意味着耜宸之争彻底落幕，按照宸王烨的意思，届时可以将丹皎与黎王景迎回王都，以黎王景的名义，对宸国俯首称臣，名正言顺地将黎地纳入宸国的版图之中。
与此同时，朝灵城的王宫里。
“什么？牧野原一战败了？大王子也死了？还是死于宸后之手？”
耜王奕瘫坐在王座上，不可置信地喃喃。
苏日勒眼眸低垂，以手按胸，“是的，按照北疆的习俗，我需要尽快将王兄的遗体运送回风炎部，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
耜王奕忽地生出一丝怒气，擡手将桌上的竹简向苏日勒砸去，“废物，全是一群废物！宸国连妇人都能上战场，你们号称北疆最精锐的骑兵，竟然还打不过宸后带领的妇人！！！”
苏日勒低声：“宸后谋略过人，绝非普通妇人。”
“不过一介妇人而已，来人，寡人要御驾亲征！！”耜王奕怒火更盛，一叠声地命令属下。
因为耜王奕的决定，许牧扑上来阻拦，“陛下不可，不可啊，我们还是回耜国吧！！您万金之躯怎能冒如此风险！！”
耜王奕一脚踢开他，拔出佩剑，“自离王都之日起，寡人便决意要立下先祖都没能完成的功业，怎能功亏一篑！！”
许牧愈发老泪纵横，再度爬上来抱住耜王奕的腿一个劲劝阻。
看见眼前君臣混乱的场面，苏日勒摇了摇头，弯腰躬身：
“如今兄长已死，耜国尚有十万精兵，父王急召我回北疆，奔狼骑恐难从命，耜王陛下，保重。”
耜王奕愕然。
许牧与其他朝臣面面相觑。
苏日勒却已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出王宫。
率领剩余的奔狼骑，护送那木拉的棺椁撤出朝灵城之前，苏日勒远远瞥了一眼，朝灵城上耜国的赤火烈焰旗帜迎风飘扬，然而城下，却已有黎地民众偷偷在树枝上系起黎国原本的青苍山河帜。
发现这一变化，苏日勒唇边忽然多了一丝莫测的笑。
中庭的局势，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他不再留恋，策马扬鞭，向藏珠浦旁停靠的战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