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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攻(14)(2 / 2)

“必胜!!!!”

战场上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仿若无数恶鬼在嘶吼。鲜血飞溅,与淅沥沥的雨水一起将土地染成朱褐色。

玄止挥舞着手中重戟,左冲右突,试图挽回败局。

然而他连日征战,已然疲惫不堪,渐渐不敌摇光。金丝蟒纹铠映着火光,像极了被拔掉毒牙的赤练蛇。

一个破绽露出,摇光长剑直刺,玄止躲避不及,被刺中肩膀,重重地摔落在地!

“不要过来!”玄止挣扎着起身,怒目而视。

但宸兵早已将他团团围住,容兵见主帅被擒,军心大乱,纷纷投降。摇光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玄止,眼中满是胜利者的骄傲:

“二弟,你输了。”

玄止面色苍白,却依旧倔强地瞪着摇光。

摇光不再看他,转身面向周围的宸军,放声道:

“华容道之战,我军大获全胜!!!进军,去甘丹城!”

华容道既已被攻破,容国王都甘丹城便再无屏障可护。

九月,在摇光的示意下,沈冉和廖若一左一右从两侧包围甘丹城,而摇光则率领主力军队,顺着华容道长驱直入。

围城半月后,新任容王虞恪带领亲眷和大臣,打开甘丹城的城门,双手奉上投降的诏书。

虞恪的投降,宣告着独立数百年之久的容国,就此纳入宸国版图。

收下投降诏书的那一刻,摇光孑然立在城垣之上,猎猎作响的风声都掩不住他胸腔中那颗炽热跳动的心。他擡起头,望向远方容军那已然黯淡的营帐,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傲然的笑意。

随后,他猛地转身,一把抄起那杆象征着胜利的战旗,旗面绘着的金色夔龙纹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耀眼光芒。

他双手发力,将战旗高高举起,而后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城楼的砖石缝隙狠狠插下。随着战旗稳稳地扎根,他举剑高呼:

“大宸!!”

城里的宸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呼声如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冲向天际,随他一同齐喊:

“大宸!!!”

胜利的喊声惊飞起无数的白颈鸦,羽毛掠过摇光的银甲。

那道平安符还在他里衣的内侧,针脚细密,温暖而柔韧。擡头看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

这个时候,荷华在做什么呢?

——————————————————

容国战败消息传来的当晚,荷华去了一趟诏狱。

冷风呼啸着穿过狭窄甬道,昏黄摇曳的灯光,映出牢房内的冰冷铁栏与斑驳墙壁。她一路向里走,直到停在最后一间牢房前。

——顾威年事已高,又是三朝元老,廷尉不敢太过为难他,给他准备了最干净,也最安全的牢房,派了兵卒严加看管。

此刻他正襟危坐,在干干净净的草席上闭目养神。

见到荷华,他长长叹了口气,支撑着起身,“老臣知道王后过来想问什么,事到如今,老臣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顾丞相,您当初让姜堰卖粮换钱,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笔钱究竟去哪了?”荷华开口。

“去哪了?”顾威摇了摇头,凝视着荷华,“就在王后的身上,整个紫宸宫内,还有距离天耀城四十里外,栎山北麓的陵寝里!”

荷华不由得怔住。

顾威继续道:“陛下,今年已经三十七了。宸国历代君王,向来短命早夭,哪怕是以长寿著称的宸武王,也只活了四十五岁。所以,从大前年开始,陛下就开始派人着手修筑陵寝。只可惜——”

顾威再度叹息,“王后殿下您应该也知道,宸国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之前伐兆得来的钱财全部充作军饷,陛下又有征伐四海之意,不可能大幅削减军备开支。所以,万般无奈之下,老臣就想了这个法子。本以为只要新的粮食收上来,便能安然无恙,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旱灾、虫灾,一连两年,原本的产粮地几乎可以说颗粒无收……”

说着这里,顾威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他从小看着宸王烨长大,当初他去夏国,也是他同宸文王当时的谋士齐晟,一起说服宸文王将他接回来,齐晟已经在雍王叛乱的战役身死沙场,放眼整个朝廷,陛下能倚仗的老臣里,只有他了!

面对宸王烨想修建地宫陵寝的愿望,他又怎么可能不满足!

但……谁又能知道,竟会给宸国带来如此大的祸患呢。

荷华同样感慨万千,心情复杂无比。

自己连日追查,死了那么多人,就连亲弟弟,也差点命悬一线,却从没想过,真正的元凶,竟是宸王!

她忽然就明白,为何姜堰会在狱中自杀——唯有一死,将罪责尽数揽下,他才能在宸王烨回王都之后,保全家人的性命。

太仓贪污案的始末交代清楚,顾威俯身下拜:

“漕船爆炸,华容道一战前期失利,老臣难辞其咎,唯有一死,以祭亡灵。老臣死后,会将犯事之人名单交于陛下,我顾家儿孙,是死是生,皆由陛下定夺。”

但起身之际,顾威话锋一转,老人深邃的双眸里有着怜悯的光,仿佛已经洞悉一切,道:

“然,老臣死不足惜,但王后如今身怀龙嗣,陛下已在返京路上,以陛下性格,纵使事出有因,王后之举,恐难脱责难啊。”

荷华语声平静:“从下旨抄丞相府之际,本宫便料定会迎来怎样的结果,不过还是多谢丞相大人告知了本宫这个真相。”

听见荷华的话,顾威长叹一声,将一物交给她。荷华垂下眼眸,发现是一小包陈旧的,已经发霉的麦粒。

“若是陛下执意废后,那就请殿下,将这个布包交给陛下吧。这也是老臣最后能为王后,还有王后腹中的龙嗣做的了。”

收下布包后,荷华向顾威行了一个肃拜礼,以示感谢。然而,她刚离开诏狱,便听见狱卒的呼喊:

“——丞相?丞相?丞相!!!!!”

听见这个声音,荷华蓦地止步,然而只能紧紧攥紧袖袋里的小布包。麦粒透过薄薄的葛布,硌得手心生疼。

从死去的仓丞陈礼算起,又有一人,为太仓贪污之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下一个人,是不是就该轮到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