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夕
春末的风是裹着柳絮穿堂而过的,将南清街巷的喧嚣滤成模糊的背景音。
安德鲁坐在都察院正堂的梨木椅上,指尖叩着案头两封火漆封口的信笺。
蜡印一为狰狞兽首,一为扭曲蛇纹。
“臻枭的人居然能把信塞进都察院的信箱。”江知烨用刀挑开兽首蜡印,信纸展开时飘出股刺鼻的铁锈味,“‘四面佛的人头,三日内送抵西境黑市,否则南清商铺寸草不生’——这老东西倒是直白。”
方妙正往窗边的鸟架上挂粟米,闻言手指顿了顿。笼中绿羽鹦鹉突然扑棱翅膀,学舌般叫着“杀头”,被她敲了敲笼子:“再乱说话就拔了你的毛做箭羽。”她转身时,安德鲁已将蛇纹信笺推过来,纸面上是停云的字迹:“‘安德鲁归顺,可保你等周全。拒,则三日后兵临城下,鸡犬不留。’”
“停云的兵昨晚已在城外十里铺扎营,先锋营的斥候看见他们的军旗了,蛇纹镶金边,应该是漠北渊的兵力,被他征用了。”
“镶金边?”顾夜白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差点撞翻方妙手里的鸟食罐,“那老小子倒是会摆谱。哥,你说咱们用投石机把他的帅帐砸了如何?”
顾时夜正蹲在地上给白鸽包扎手腕——那少年不知何时爬墙时划了道口子,此刻闷声不响地任他折腾。“砸帅帐不如先堵了他们的水源,”顾时夜头也不擡,“北港的河汊去年被淤泥堵了,他们要取水就得走西闸门。”
“西闸门归水师管,”江知烨将獬豸刀剁在案几上,“顾时夜,你要是能把水师的望楼占了,停云的人连水都喝不上。”
“江大人又拿我寻开心。”顾夜白倒挂着晃腿,“我和哥昨天就把望楼的风向标全换成了风车,统领今早查岗时脸都绿了。”
方妙忍不住笑出声,却见安德鲁指尖摩挲着信笺边缘,眉头拧得像团乱麻。
春末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肩头发丝上镀了层暖金,却化不开他眼底的沉郁。自莲池爆炸后,停云带着半卷图纸消失,南清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臻枭的追杀令像悬在方妙头顶的剑,而停云的兵力则是堵在城门的虎。
“不能归顺。”安德鲁忽然开口,“停云要的是武器图纸,就算归顺,他也不会放过知道秘密的人。”
“但臻枭的威胁也不能无视。西狄黑市的杀手无孔不入,妙儿……”他话音顿住,方妙已走过来按住他手背,指尖微凉。
“不就是颗脑袋么,”她笑得轻快,拇指蹭掉安德鲁指节上的墨渍,“当年麒麟帮被围杀时,我脑袋挂在城门口三天都没掉,臻枭的人未必有那本事。”
江知烨哼了声:“老子的前锋营也不是吃素的。不就是打么,三日后让停云那厮看看,我们是不是纸糊的!”他说得豪气,手却悄悄攥住柳漠澜的袖口。
“打是要打,”安德鲁揉了揉眉心,“但得留条退路。停云能调动黑市的力量,加上他自己的私兵,兵力远超我们预料。都察院的兵力加上知烨的前锋营,硬拼未必能赢。”
顾时夜终于给白鸽包扎完,推着弟弟从房梁上下来:“安大人有退路?”
“知烨说城外有座宅子?”安德鲁看向江知烨。
江知烨挠了挠头,脸上泛起少见的赧色:“是去年让人建的,在四面环山的谷里,本想……本想等事了带阿澜去住。”
“那宅子能囤多少粮食?”安德鲁问。
“够咱们七个人吃半年的。”江知烨掰着手指头算,“谷里有眼活泉,还有片现成的菜畦。我前几日让人送了些腊肉和盐进去,再备些糙米就行。”
“还得备药。”柳漠澜补充,“金疮药、止血散、驱寒的姜茶,都得带足。”
顾夜白突然举手:“我要带糖糕!还有杏仁酥!”
“没出息的。”顾时夜敲了下弟弟的脑袋,“该带的是信号弹。我和小白、白鸽能飞,要是打起来,我们负责侦查和传信。”
方妙看着他们闹,心里却有些发沉。她知道安德鲁的顾虑——停云和臻枭的目标明确,一个要权,一个要命。
他们这群人里,她和安德鲁是首当其冲的靶子。
“妙儿,”安德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三日后若是情况不对,你跟着知烨走,去北港的宅子。”
“那你呢?”方妙皱眉。
“我和漠澜断后。”安德鲁语气平静,“停云想要图纸,我去引开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