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千机阁,”江知烨的声音冰冷刺骨,“再敢打他的主意,下次就不是卸胳膊腿了。”
屠三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一口血沫。江知烨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踏雪”。黑马安静地等在一旁,身上也溅了不少血点,但眼神依旧沉稳。
他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乱葬岗。篝火已经快要熄灭,只剩下几堆灰烬在风中摇曳。尸身横七竖八地躺着,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勒转马头,朝着南清城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将红缨枪浸在水里,血水流淌,染红了半边溪水。他又脱下外衣,在水里搓洗着,直到看不出血迹。然后重新缠好枪缨,将湿衣服绑在马鞍后面。
回到府上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柳漠澜正坐在廊下,手里捧着个暖炉,看见他回来,立刻站起身:“你去哪了?一夜没回来,我……”
话没说完,就被江知烨抱住了。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却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人揉进骨头里。
柳漠澜愣了愣,伸手回抱住他,却摸到他后背一片冰凉:“你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去河边了?”
江知烨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没事,”他闷闷地说,“昨晚去城外转了转,遇到点事,耽搁了。”
柳漠澜狐疑地看着他:“什么事?看你脸色这么差。”他伸手想去摸江知烨的脸,却被躲开了。
“累了,”江知烨拉着他往屋里走,“想睡会儿。”
屋里还点着残烛,光线昏暗。江知烨将柳漠澜按在床榻上,自己脱了鞋,挨着他躺下。柳漠澜转过身,面对着他,借着烛光仔细看他的脸:“你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
江知烨闭上眼,任由他检查。柳漠澜的手指很轻,拂过他的额头、脸颊、脖颈,最后停在他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是被铁链划伤的,已经结了痂。
“怎么弄的?”柳漠澜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
江知烨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神柔和下来:“不小心划到的,没事。”他反握住柳漠澜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别担心,我没事。”
柳漠澜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拉进怀里。江知烨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
一夜的杀戮带来的戾气,在这一刻渐渐消散,只剩下怀里这人带来的安稳。
“昨晚我又梦见你吹箫了,”柳漠澜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困意,“还是《秋风辞》,可是这次……”
“嗯?”
“这次好像加了点别的味道,”柳漠澜打了个哈欠,“像是……血的味道。”
江知烨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他轻轻拍着柳漠澜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傻话,箫声怎么会有血腥味。快睡吧,天亮了。”
柳漠澜唔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很快就睡着了。
江知烨却没有睡。他睁着眼,看着帐顶的暗纹,脑海里闪过乱葬岗的血腥场面,闪过屠三刀恐惧的眼神,闪过红缨枪上滴落的鲜血。
但他很快就把这些抛开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看着他微蹙的眉心,看着他无意识抿起的嘴唇。
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想。
千机阁的人,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至于那杆红缨枪,他会找个地方好好收起来。等柳漠澜再问起,就说拿去重铸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江知烨收紧手臂,将柳漠澜抱得更紧了些。
怀里的人动了动,梦呓般地说了句什么,听不清。
江知烨笑了笑,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阳光正好,秋风不燥。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