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夜白的背影，顾时夜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知道顾夜白在生气，生苏珩的气，也生他的气。
可他能说什么呢？说那个盗窃犯喜欢他，就因为几年前林子里的一次救助？
接下来的日子，苏珩的骚扰变本加厉。他会在顾时夜审案时，从房梁上丢下颗糖炒栗子；会在顾夜白巡逻时，往他靴子里塞只假老鼠；但更多的，是给顾时夜送东西，从胭脂水粉到书画卷轴，每次都附带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些似是而非的情话。
顾捕头，你的眼睛比夜明珠还亮。
今天的月亮像你笑起来的弧度。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摸摸你的乌鸦翅膀？
这些纸条被顾夜白收起来，锁在抽屉里，每次看到，他眼底的阴鸷就深一分。顾时夜知道他在攒着劲，等着抓苏珩个现行，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机会终于来了。城西的珠宝商报案，说他家传的凤鸣珠不见了，现场留下的不是花瓣，而是一撮黑红色的狐貍毛。
他终于忍不住了。顾夜白磨着刀，刀刃在烛光下闪着寒光，这次看他往哪跑。
顾时夜点点头，拿起铁爪钩：走，去珠宝商家看看。
珠宝商家的后院一片狼藉，墙角的狗洞被扩大了不少，洞口散落着几颗狐貍形状的糖果。顾时夜捡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桂花味。
他是从这里出去的。顾夜白指着地上的脚印，往城东乱葬岗方向。
两人一路追踪，来到乱葬岗时，天色已经全黑。这里荒草丛生，坟头林立，偶尔有猫头鹰的叫声传来，显得格外阴森。
哥，小心点。顾夜白握紧了刀，这地方不对劲。
话音未落，周围突然亮起无数幽蓝的光，像天上的星星落了下来。顾时夜这才发现，那些都是狐火萤火虫，密密麻麻，把整个乱葬岗照得如同白昼。
苏珩站在一座新坟上，手里把玩着那颗凤鸣珠，珠子在荧光中发出柔和的白光。
顾捕快，顾小捕头，他笑着挥手，好久不见。
顾时夜握紧铁爪钩，一步步走近：苏珩，放下珠子，跟我们回去。
回去？苏珩歪着头，红瞳在荧光中流转，回衙门给我上刑？然后看你们兄弟俩你侬我侬？
顾夜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苏珩跳下坟头，绕着两人转圈，我知道顾捕快喜欢吃桂花糕，知道顾小捕头下巴有颗痣，还知道……
他忽然停在顾时夜面前，声音压低：知道你俩兄弟晚上睡觉还会抱在一起呢——
顾时夜猛地擡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苏珩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因为我等了你三年，从你在林子里给我伤药开始。
顾夜白再也忍不住，挥刀砍向苏珩：你找死！
苏珩轻飘飘躲开，凤鸣珠被他抛向空中：想要珠子？那就来追我啊，顾时夜。
他转身就跑，速度极快，像道闪电。顾时夜和顾夜白立刻追了上去，可无论他们怎么追，都差着那么一步。
苏珩！顾时夜喊道，你到底想怎样？
苏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荧光映着他的脸，眼里像是有泪水在打转：我想怎样？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嫉妒：只是想报复你罢了，谁让你不救我弟弟？
顾时夜愣住了：林子里那次，你不是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苏珩苦笑，我带着我弟弟，他伤得比我重，可你只看到了我，把伤药给了我，却没看到旁边昏迷的他。
后来我弟弟死了，苏珩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就想，为什么你只看到我，却看不到他？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顾时夜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年的事他确实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个黑发红瞳的少年，却没注意到还有其他人。
所以你就开始偷东西，故意引我们注意？顾夜白问道，语气里少了些戾气，多了些复杂。
不然呢？苏珩耸耸肩，我总得让你记住我吧，顾时夜。
他忽然把凤鸣珠扔给顾时夜：给你，抓到我了。
顾时夜下意识接住珠子，触手温润。他看着苏珩站在原地，没有逃跑，眼里的红光黯淡了许多。
跟我们回去吧。顾时夜叹了口气，但如果你肯交代清楚，或许能从轻发落。
苏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有失望，也有释然。就在顾夜白准备上前给他戴上手铐时，苏珩忽然笑了，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
你们以为，我真的会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后一退，周围的狐火萤火虫突然全部扑向顾时夜和顾夜白，发出刺眼的光芒。
再见了，我的捕头大人，苏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下次再陪你们玩。
“哦！对了——刚才是骗你的，上当了吧顾时夜！”
等光芒散去，苏珩早已没了踪影，只有地上散落的几根黑红色的狐貍毛，在荧光中微微颤动。
顾时夜握紧了手里的凤鸣珠，珠子上似乎还残留着苏珩的体温。顾夜白走到他身边，捡起一根狐貍毛，眼神阴狠。
哥，我们还追吗？
顾时夜看着远处的黑暗，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追。
而在不远处的树梢上，苏珩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看着顾时夜和顾夜白离去的背影，红瞳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下次，一定要让你记住我，顾时夜。